第七十七章 豪賭

郭時風圍著徐礎轉了一圈,回到他面前,臉上依舊笑吟吟的,“樓公子,好久不見啊。”

“我已改姓徐。”

“啊,姓什麽不重要,對朝廷來說,你永遠都是刺駕者樓礎。”

“我不是刺駕者‘同黨’嗎?”

“哈哈,‘同黨’太多,顯不出樓公子的特別。”

苗颯上前道:“欽差大人,犯人要馬上押送東都嗎?”

“現在路上不安全,不必急著押送犯人,朝廷也不急著要。”

後一句話說得有些古怪,苗颯卻含笑點頭,“欽差大人說的對。”

“樓礎乃逃亡欽犯,不該立刻送往東都嗎?”沈聰沒聽明白。

郭時風笑道:“東都自有安排。我只是朝廷派來的持節使者,絕非欽差,請兩位不要再這麽稱呼,在下擔當不起。”

苗颯與沈聰連連稱是,開口時還是稱“欽差”,只是去掉“大人”兩字。

郭時風再向沈聰道:“沈家有工部大人,乃沈家之幸,亦是朝廷之幸。”

沈聰枯瘦的臉上不禁露出微笑,“都是為臣子者該盡的職責。唉,先帝棄群臣而去,一想到先帝音容笑貌,悲從中來,再一看到刺駕之賊,怒從心起……”

說到最後,沈聰直咬牙。

郭時風也跟著嘆息幾聲,好像在懷念萬物帝,“牧守大人的身體好些了嗎?我此番奉使晉陽,務必要見牧守大人一面。”

“欽差放心,家父已然好些了,再過一兩天,便是抱病,也要見欽差。”

“哈哈,那我靜待佳音。”

欽差如此客氣,沈聰很高興,心也放下大半,拱手告辭。

苗颯問:“犯人先關押起來?”

“他畢竟是大將軍之子,不可尋常處置,送到我隔壁,多派兵士看守。”

“嘿,大將軍還是從前的大將軍嗎?”

“世事難料,朝堂更是風雲突變的地方,非你我所能揣測,不若抱以平常之心,隨機應變。”

郭時風雖無顯要官職,苗颯卻不敢得罪,馬上點頭稱是,命人將欽犯送往後院。

附近傳來一陣嗚嗚聲,苗颯直皺眉,向衛兵道:“將譚無謂打將出去。”

徐礎又一次落到軟禁的境地,坐在桌前默默反思,為什麽自己的計劃總是被意外打斷?為什麽自己預料不到可能到來的危險?為什麽每次事到臨頭,學過的“循名責實”總是用不上?

錯誤越想越多,徐礎反省不已,房門被打開都沒注意到。

郭時風咳了一聲,笑道:“礎弟這是準備出家嗎?”

徐礎起身,“無家之人,生死尚不由己,如何出家?”

“喝幾杯吧。”郭時風坐到旁邊,將一壺酒放在桌上,翻過來兩只杯子,親自斟酒。

“第一杯酒,敬往昔之情。”

“往昔可敬。”徐礎舉杯,兩人一飲而盡,北方酒烈,入口如火,徐礎一激靈,沒有菜肴壓酒,只能咂咂嘴。

“都說一方水土一方人,並州酒烈如此,人卻未必。”郭時風再倒第二杯,“這一杯酒,敬礎弟一直以來的不言之恩。”

徐礎從未向朝廷透露過郭時風的底細,但他並不以為功,沒有端起酒杯,而是問道:“‘人卻未必’是什麽意思?”

郭時風放下杯子,“礎弟仍以為沈並州是條‘真龍’?”

“放眼天下,並州形勢最佳,至於沈牧守,老實說,我只在小時候見過他兩面,混在兄弟群中,沒說過話,觀他招賢納士的舉動,倒有幾分意思。”

“礎弟相中的是沈五公子,對不對?”

“至少他有幾分烈性,敢於擇機而動。”

郭時風大笑,再次敬酒,兩人又是一飲而盡。

“咱們打個賭如何?”

“好啊,怎麽個賭法?”

“就在今晚,我賭沈五公子必來搶人。”

“哦?”

“沈大愚蠢,將你直接送到總管府,破壞了沈五公子的計劃,也破壞了沈並州之謀。如無意外,沈並州必然默許五子大鬧一次,他在城外勒兵,五子若勝,他趁勢進城,公開舉旗,五子若敗,他就要效仿大將軍,棄一子而保全家。礎弟覺得我猜得如何?”

徐礎斟酒,“第三杯酒,敬東都誘學館,咱們都是在那裏開竅。”

又是一飲而盡,郭時風推開酒壺,神情變得嚴肅,“我已提醒總管府布下陷阱,沈五若來,必被生擒。”

徐礎微笑一下,“順便說一句,馬兄落在亂軍手中,生死未知。”

郭時風一愣,隨即笑道:“礎弟覺得我不念兄弟之情嗎?不管怎樣,回到東都之前,我保礎弟不受辛苦。至於馬兄,人各有命,若是力所能及,我絕不會坐視,若是鞭長莫及,想也無用,礎弟以為呢?”

“說你要賭什麽吧。”

“我賭沈五公子必敗,在此之後,沈並州將率兵南下,助朝廷平亂,天成朝又可延命若幹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