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負累(第2/2頁)

“這種事情我必須向大將軍請示,怎可自定?”樓礎想了一會,又問道:“梁家還不知道遺詔一事?”

“不知,我一直沒說。”

“拿出遺詔之後,誰來公布?”

“濟北王。”

“濟北王若被列入顧命大臣,由他宣布遺詔不太合適,不如湘東王或是益都王。”

“益都王不管事,湘東王可以。”

“如何解釋遺詔消失這段時間?”

“事發突然,刺客主使者尚未落網,為防意外,因此將遺詔送至城外。”邵君倩隨問隨答,主意出得倒快。

“嗯,遺詔的確是在城外,天一亮我就出城去取。”

“越快越好。”

“放心。走之前,我得見一次郭時風。”

“那人見風使舵,不可信任。”

“就因為他見風使舵,我才要見一面,或許能讓他再轉過來。”

邵君倩沉吟片刻,“好吧,我盡量安排,但是十七公子千萬不要提起遺詔。”

“我不會犯這種錯。”

邵君倩笑著告辭,過了一會,長公主單獨進來,神態與之前完全兩樣,更像是樓礎最初認識的那位和善長者。

“唉,陛下的確是……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卻無法勸說陛下回心轉意。”在長公主口中,“陛下”仍是萬物帝。

“我們也是走投無路。”

“我又何嘗不是如此?陛下心深似海,無人能夠猜透,端世子之死,令宗室寒心不已。算了,多說無益,若能從梁家手中奪回太子……奪回新帝,由十七公子這樣的人才親加教誨,天成朝必能出一位好皇帝。”

“樓某不才,怎敢擔此大任?”

“十七公子若是無才,朝中再找不出有才之人了。我不會胡亂許諾,禁錮確實無法去除,但沒人規定布衣不可當帝師。”

長公主用心接納,樓礎一味謙遜,若有外人在場,會以為這兩人早已惺惺相惜。

邵君倩回來,在門口咳了一聲,長公主小聲道:“歡顏的婚事尚未定聘,十七公子努力,兩位郡主共入一門,何等盛事?”

樓礎一愣,沒等他回過神來,長公主已經走了。

為了一紙遺詔,長公主願意付出大本錢。

邵君倩進來,“十七公子請隨我來。”

郭時風不能一直留在內宮,在宮外另有住處,拒絕去別處見人,別人只能來見他。

邵君倩送人上門,自己告退。

郭時風換上一身新衣,一見面樓礎就趕過來,捉臂大笑,“想不到我與礎弟竟會在此相遇。”

樓礎也笑道:“郭兄神出鬼沒,愚弟望塵莫及。”

“哈哈,礎弟說笑。”郭時風引樓礎進屋坐定,正色道:“我回京之後,一直想聯絡礎弟,可是不得機會啊。”

“明白,當初也是我說盡量少聯系,以防泄密。”

郭時風志得意滿,“不管怎樣,事情總算成了,可惜馬兄不在,不能一同慶祝。礎弟有馬兄的消息嗎?”

郭時風還不知道真正的刺客另有三人。

“沒有,馬兄走得突然,對誰也沒說。”樓礎又撒一個謊,馬維對他說過要去並州。

“還有一事可惜,咱們做成這麽大的事情,竟然不能昭告天下。”

“求實,不求名。”

“哈哈,虧得我還是聞人學究的弟子。礎弟來得正好,我將你引見給梁洗馬,他現在是皇帝身邊最受信任之人,或許有辦法解除礎弟的禁錮之身。”

“大將軍那邊怎麽辦?”

郭時風收起笑容,“我知道礎弟要說什麽,不如由我先說。礎弟既受名實之學,就該明白一個道理,像咱們這樣的謀士,憑一張嘴吃飯,不可受累於虛名。礎弟剛剛也說求實不求名,可你卻被樓家之名束縛手腳,若一直不改,便是擺脫禁錮也不能得到自由。”

“非我受累於樓家,實在是除了樓家,我別無依靠。”

“呵呵,礎弟還是貴公子之心,學我啊,萍蹤四海,隨遇而安,飄零之際確實受過不少苦,但是心無掛礙,不受虛名之累,常得自由。”

樓礎笑道:“不是人人都能做到郭兄這樣灑脫。”

“怎樣,隨我去見梁洗馬?”

“我不愛樓家之名,外人卻未見得會相信,況我在梁家面前無功無勞,何以見之?”

“只要你能說服大將軍自願交出兵權,梁洗馬以及梁太傅,當待礎弟以上賓之禮。”

郭時風聲稱“虛名”為負累,可心中最忌憚者仍是大將軍之名。

大將軍至少沒在外人面前表露出頹喪之意。

樓礎思索一會,說道:“有勞郭兄,帶我去見梁洗馬。”

樓礎從萬物帝那裏至少學得一招,眼見為實,他得見過每一個人,才能確認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