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三人

皇帝剛剛平靜下來的心緒再次沸騰,命張釋虞去找人,卻不放他走,“等等,不要中計,敵人十分陰險,或許……邵君倩!”

走來的人不是邵君倩,而是樓礎。

皇帝想起來,是自己將樓礎叫進屋的,可樓礎就這麽走到床前,還是讓他有些吃驚,“是你們樓家,一直是你們樓家,大將軍明明該往西去……邵君倩!”

“在,陛下。”邵君倩站在門口,不肯走近。

皇帝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你的消息準確嗎?”

“接連三道密信,都是同樣的內容,應該準確。”

“信使呢?”

“留在城門下,陛下隨時可以召見。”

“必須召見,朕要弄清……咳……大將軍為什麽帶著太子悄悄回京?他手中明明已沒有軍隊,憑什麽取得朕的原諒?就因為手裏掌握太子嗎?”

張釋虞勸道:“陛下先不要想這些,太子能安全回京,終歸是件好事,陛下安心養傷,我這就派人去傳喚禦醫和大臣。”

“要禦醫,不要大臣。”皇帝改變主意,“叫你父親來,只要他一人。”

“濟北王不能來。”樓礎插口道,匕首藏在袖中,不肯立刻動手,他有個計劃,必須先說服張釋虞。

皇帝露出怒容,張釋虞則是一臉茫然,他明白妹夫一定做了讓皇帝痛恨的事情,卻不知道哪些曾真實發生,哪些是皇帝的臆想,畢竟皇帝經常指責周圍的親信。

樓礎只看張釋虞,快速道:“不能讓廣陵王父子的遭遇再次重演。”

“你說什麽?”張釋虞更顯困惑,心裏卻是咯噔一聲,腳像紮根一樣,半步不動。

皇帝掙紮起身,越發惱怒,“你居然信他的話?朕……咳咳……”

趁著皇帝咳嗽,樓礎道:“太子在外,皇帝遇刺,陛下今晚懷疑樓家,明天就會懷疑濟北王,放眼天下,只有濟北王……”

“拿刀來!朕要親手剮了此人。”皇帝伸手,刀放在桌上,他夠不到,張釋虞輪流看向皇帝、樓礎和刀,仍不動腳。

樓礎的話雖然沒有說完,張釋虞卻已聽懂,濟北王是陛下的親弟弟,皇帝死後,諸子幼弱,太子不在城內,濟北王就是最有可能繼位的人,憑此一點,足以受到皇帝懷疑。

在張釋虞心中,甚至有那麽一點點懷疑,刺客或許真是父親派來的。

見張釋虞發呆,樓礎覺得時機已到,伸手將匕首刺進皇帝的小腹,那裏原有傷口,剛被包紮好不久,血一下子又湧出來。

許多事情就是這樣,事先計劃的時候千瘡百孔,到處都是漏洞,似乎永遠無法實現,真到了動手的時候,只是那麽簡簡單單的一下,被刺者茫然不解,刺者亦覺得不真實,仿佛身處夢中。

樓礎後退一步,努力拽回思緒,好讓自己保持鎮定,“皇帝不死,許多人會因他而死。”

最先做出反應的人是張釋虞,惶急之下發不出聲音,直接撲向妹夫。

樓礎抱住張釋虞,緊緊抱住,“剛才的猶豫就是死罪,你還不明白陛下的為人嗎?”

張釋虞的力氣用完了,樓礎將他推開,向皇帝道:“陛下以天下人為仇敵,天下人皆願陛下早亡。”

皇帝看了一眼腹上顫顫巍巍的匕首,深吸一口氣,要大聲呼救。

樓礎上前按住皇帝的嘴,皇帝仍然有力,樓礎必須用上雙手,扭頭向門口的邵君倩道:“我已經邁步了,你要跟上來嗎?”

即便到了這種時候,邵君倩仍然猶豫片刻才快步走來,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樓公子說得對,要殺陛下的不是某個人,天下人受陛下之苦久矣……”

皇帝目光如火,邵君倩扭頭躲避,拔出匕首又刺一下,再開口時聲音正常許多,“虞世子,該你了。”

皇帝受傷既重且久,已無力掙紮,只有眼中怒火仍未熄滅,反而更加旺盛。

張釋虞沒有阻止兩人刺殺皇帝,可也不想參與其中,搖搖頭,向後退去。

邵君倩上前拽住張釋虞的胳膊,厲聲道:“這屋子裏有三個人刺駕,必須同舟共濟,虞世子想要置身事外,既失信於我兩個,也無法取得外人的信任。”

“我、我不想……”

“沒人想,實話告訴你吧,之前的刺客就是濟北王派來的。”

“真的?”張釋虞早已失去主見,扭頭看向樓礎。

皇帝已經叫不出聲,樓礎松開手,向張釋虞道:“濟北王在內,大將軍在外,你不動手,咱們兩家就得成為死敵。”

邵君倩輕輕一拉,張釋虞回到床前,跪在地上,不看皇帝的臉,伸手抓住匕首,“陛下若見到端世子,就會明白我此時的心情。”

張釋虞手上用力,皇帝嘴角湧血,眼中的怒火終於逐漸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