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一滅

新婚之夜竟然平靜無事,尤其是新郎,“無事”到獨守空房。

新娘早早就被帶走,除了蘭夫人,樓家沒人與她交談過,而蘭夫人決定保守秘密,甚至不肯向大將軍透露真相。

整個晚上,樓礎只睡了一小會,早早起床,眼看著外面的天逐漸明亮,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的慌張,父親說他太年輕,果然沒錯。

一對新人本應去給父母請安,大府裏派人過來,聲稱夫人身體不適,新人不必前往後宅,在家中跪拜即可。

對於剛剛嫁進來的郡主來說,這樣的待遇顯得有些冷淡,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大將軍就是大將軍,一切行為在仆役看來都很合理。

大將軍一早就要出城,樓礎得去送行,洞房則由蘭夫人的親信侍女和王府派來的人共同服侍,假裝一切正常。

街上排列數百騎士,明甲耀眼,長槊攝魂,這不是普通的儀仗隊伍,而是真正的將士,大將軍的親兵,平時極少在城內亮相。

大將軍終歸有所忌憚,必須將親兵帶在身邊,才感到心安。

樓家子弟大多仍留在軍營裏,送行者不多,樓溫簡單交待幾句,登車準備出發——他實在太胖,騎馬的話,走不出多遠就得換乘。

樓溫將十七子叫過來,打量多時,卻無話可說,揮手又讓他走開。

街口處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還有焦急萬分的叫喊聲:“讓開!讓開!”

只聽從大將軍一人命令的親兵衛隊,竟然真的讓路,因為來者不是別人,乃是大將軍的嫡子,中軍將軍樓硬。

樓硬的仆從不少,平時也是前招後擁,令天卻是單騎而來,他的體重比父親少一些,馬匹勉強承受,到了地方已是口吐白沫,背上的人剛跳下去,它就撒腿逃跑。

沒人在意馬匹,樓硬連滾帶爬地沖向父親的車輛,“大事情!大事情!”

樓溫在車上站起來,伸手按刀,喝道:“何事?”

樓硬驚慌失措,臉上卻有幾分喜色,抓住車欄,擡頭看著父親,越急越說不出話。

樓溫一腳踏中兒子的面門,樓硬哎呦一聲,終於能夠正常說話:“廣陵王……廣陵王反形暴露,全家被抓!”

聽者無不驚訝,樓礎大驚,樓溫更是驚得坐倒在車上,清醒得也快,一把抓住三子的手腕,“怎麽回事?什麽時候的事?快說。”

“父親,輕些用力。”樓硬稍稍平復氣息,“剛剛發生的事情,濟北王親率宿衛將士,包圍廣陵王府,將王府上下人等一律收監,馬上就會有內宮使者到來,請父親以及諸位重臣進宮會議,這豈不是大喜事一樁?”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樓溫百思不解,將目光轉向十七子,卻沒有詢問他的意見,又看向三子,“陛下招所有人進宮嗎?”

“對。”樓硬明白父親口中的“所有人”包括誰,“一個不落,使者已經出宮,我搶前一步回來,好讓父親有個準備。”

樓溫迅速做出決定,向旁邊的親兵校尉道:“把人帶到府裏去,等我命令。”

數百名騎兵由偏門入府,大將軍身邊只剩幾名貼身隨從,幕僚都在城外,樓溫又一次將目光投向十七子,“隨我一同入宮。”

樓礎應是,心中驚駭仍未削減。

樓硬正要向父親詳述過程,宮中使者到來,宣讀簡略的旨意,一說廣陵王謀反,二請大將軍立刻入宮,共商朝政。

大將軍乘車出發,兩子騎馬跟隨,樓硬換一匹馬,時不時就要手舞足蹈一番,來回向父親和弟弟說:“樓家無憂,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樓礎很擔心,以他對皇帝的粗淺了解,“一網打盡”正是皇帝最喜歡的場面。

可他一句話也沒說,他知道,此時此刻就算是舌燦蓮花,也不可能讓父親和兄長回頭。

皇帝在勤政殿會見大臣,樓硬身為中軍將軍都沒資格參加,樓礎更是只有守立階下的份。

樓硬興奮異常,忍不住向弟弟小聲道:“這回你不多心了吧?早跟你說過,只要天下未平,咱們樓家就不會倒,原因無它,朝廷總得需要有人帶兵打仗吧?秦州之後還有北方賀榮部,賀榮部之後說不定哪裏又會生叛,除了大將軍,誰能平定?蘭將軍已在秦州證明自己的無能……”

話未說完,蘭將軍來了,至少在名義上,這是樓家兄弟的舅舅,樓硬立刻迎上前去,笑道:“舅舅昨天怎麽沒去參加樓家的婚禮?”

樓硬一直留在宮裏,同樣沒在婚禮上露面。

蘭將軍身形微胖,面若銀盤,的確不太像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對外甥十分冷淡,“啊,剛剛回京,身體疲倦,派人送去賀禮……你哪個兄弟成親?大張旗鼓的。”

“就是這個,十七弟樓礎,舅舅沒印象嗎?”樓硬拉著蘭將軍的手臂,越發顯得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