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嘉佑六年

時間又過了二年余,轉眼到了嘉佑六年春天。

江南春天是從小橋流水人家處開始的,河堤旁的垂柳吐出翠綠色的嫩芽,粉色的桃花開得正是燦爛,和白墻瓦黛一同倒影在平靜的河水中,湖光水色,和風細雨,粉墻黛瓦的古樸小鎮掩映在五彩的春色裏,庭院深邃,人家炊煙裊裊。

木堵鎮更是花紅柳綠,春意盎然,這天上午,範寧獨自一人在奇石巷內閑逛,奇石巷依舊和從前一樣熱鬧,各種各樣的小攤販在這裏出沒,由於這裏是江南地區唯一的奇石聚集區,名聲在外,很多外鄉人也來這裏碰碰運氣,買貨的,賣貨的,熱鬧異常。

範寧現在沒有了實職官,他依舊是從四官太中大夫,侯爵之位也還在,只是諫議大夫的職官沒有了,當然,他不是被免職,而處於丁憂之中。

範寧的父親範鐵舟在兩年半前去無錫給病人治病,不慎受傷感染,他開始沒有當回事,不料病情越來越重,最終不治,享年四十八歲。

按照大宋的丁憂制度,父母或祖父去世,官員須去職回鄉守孝二十七個月,品官丁憂,若匿而不報者,一經查出,將受到懲處。

另外,朝廷也可以取消在職官員丁憂守制,這叫奪情,如果被提前召回,那叫起復。

比如範寧的祖父範大川是在他出任鯤州知州第三年時去世,因為不是隔輩撫養長大的祖父,範寧便向朝廷申請奪情,被太常寺批準,他便沒有回去守孝。

但父母去世則必須回去守孝,除非遇到戰爭,朝廷也不會輕易準許官員奪情,最多是提前召回。

範寧辭去了左諫議大夫之職,率家人回鄉守孝,由包拯兼任左諫議大夫之職。

守孝也並不是要在墓前搭個棚子,不洗澡不理發住三年,那種極端孝道的情況雖然有,但還是比較少,絕大部分人都是在家鄉悠閑地度過丁憂期,只要按時去給親人添土掃墓就行了,其他生活都和平常一樣,沒有太多忌諱。

“範大官人,好幾天不見了!”

一路上都有人給他打招呼,這兩年他常來這裏,很多小攤小販都熟悉了。

“小三,今天有沒有新貨?”

範寧來到一個賣玉器的小攤前蹲下,攤主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小夥,他父親就是賣給範寧溪山行旅石的李阿毛,幾年前病逝,兒子便接了父親的班,繼續在奇石巷討口飯吃,不過李阿毛早就不做太湖石生意,他找了條路子,改做玉器生意。

範寧腰間佩了一塊極品羊脂美玉,質地溫潤細膩,觀之猶如脂肪、油潤純凈,感覺好像握了一把羊油,沒有一絲瑕疵,是範寧心愛之物,一直佩戴在腰間,這塊羊脂美玉就是在李三這裏用二十兩銀子買下來。

“大官人,若你想要上次那種羊脂玉,還真沒有了,不過我昨天搞到一塊這個。”

李三從盒子裏取出一塊圓筒狀的白玉,範寧眼睛一亮,“玉琮!”

玉琮是祭祀用的禮器,商代比較多,也會隨人下葬,一般放在腹部,範寧接過這塊玉琮,是圓筒型,一寸厚,大小像個網球,應該是用南陽玉雕成的。

當然,如果從玉質上來看,那是遠遠比不上羊脂美玉,雖然也細膩光潤,包漿厚實,但沒有羊脂玉那種脂肪感,倒有點清透。

不過玉琮是講究歲月滄桑,歷史厚重,上面承載的價值卻又不是羊脂美玉能比。

“這個玉琮我要了,多少錢?”

李三又取出一只配對的玉琮陪笑道:“這玉琮是一對,五十兩銀子。”

“貴了!”

範寧搖搖頭,“最多四十兩,就這價,要麽我拿走,要麽你留給別人。”

“那好吧!四十兩就四十兩,誰讓大官人是老主顧呢,就按照你說的價。”

範寧從隨身皮囊中取出四錠官銀遞給他,又笑道:“其實我還是喜歡羊脂美玉,如果你有貨就給我直接送來,不會虧待你。”

“大官人放心,我幫你留意,只要這市面上有,我立馬給你送去。”

範寧點點頭,他又逛了一會兒,沒看到什麽好貨,便背著手悠悠然回府宅了。

範寧的府宅當然就是從前朱元甫那座百畝大宅,範寧和朱佩成婚時作為朱佩的嫁妝給了他,一直由他父母住在這裏。

範寧剛走進宅,只見一個小不點女孩兒跌跌撞撞向自己撲來,範寧嚇得連忙上前抱住她,“我的小寶貝,怎麽會走路了?”

這當然是範寧的孩子,不出朱佩母親王氏的意料,果然是歐陽倩先懷了身孕,在去年生了一女,取名範真,這是範寧的第一個孩子,剛滿九個月,正在蹣跚學步,沒想到居然能跑幾步了。

“魚!”小家夥指著不遠處的池塘嚷道。

她現在能說一些單音節詞,比如第一個會說的是‘娘’,後來又會說‘魚、雞、狗、婆’等等,卻還不會喊爹爹,讓範寧有點遺憾,不過她最喜歡爹爹,整天纏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