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潼關稅吏

從京城去延安府路途遙遠,範寧還是第一次前往京城以西,一行十三人騎馬而行,除了左諫議大夫範寧外,還有兩名經驗豐富諫官一同西行,另外還有十名士兵為護衛,一路穿州過府,過了洛陽三天後,他們準備從潼關進入京兆府。

潼關是關中東大門,自古便是戰略要塞,天下九大雄關之一,不過在宋朝,潼關遠離戰場,已漸漸淪落為稅關,五百名士兵在這裏鎮守,另外還有一座稅所,無論進出關中的貨物,都要在這裏征繳商稅。

範寧是中午時分抵達潼關,狹窄的城門前排著長長的隊伍,一半以上都是商隊,用騾馬馱著厚重的貨物。

隊伍有兩列,一列是商隊入關,比較復雜,要核對稅票,征稅者到另一邊進行清點貨物,進展非常緩慢,而另一列是非商隊進關,則比較快捷,基本上維護著宋朝自由的風氣,不需要出示什麽身份證件,直接可以過關,不過帶有大件行李,則要進行搜查,防止商人將貨物偽裝成行李混過關去。

這時,貨物關口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一名商人氣急敗壞大吼,“我已經在函谷關繳過稅了,為什麽還要加稅,我這些貨物都是普通藥材,哪有那麽昂貴?”

“你少廢話,你這個牛角粉怎麽可能才五百文一斤,京兆府至少三貫錢一斤,還有虎骨也報得太便宜,你一定是賄賂了稅官,我們這裏可不行!”

“放屁!你家的牛角粉才賣三貫錢一斤,我在鄧州收牛角粉就只要三百文一斤,虎骨也分生虎骨和熟虎骨,我這是熟虎骨,泡過酒的,怎麽可能價值要那麽高。”

“我不跟你廢話了,趕緊交稅,你不交稅就扣貨物,要不就回去,不要進關中。”

為首士兵剛要上前去打招呼,範寧卻拉住了他,“不急,再稍等片刻!”

旁邊一名老者嘆道:“聽口音是洛陽那邊人,這次慘了,不僅要補稅,還要重罰!”

範寧不解地問道:“老丈,為什麽洛陽那邊就要罰?”

“小夥子,現在稅關都是私人包下來的,每年給上面固定交多少稅,然後剩下的就是他們的收入,本地人就稍好一點,一旦發現是外地口音,肯定要補稅,態度不好還要重罰。”

這時,一名稅吏大喊,“竟敢偷稅漏稅,按貨值的三倍重罰!”

幾名商人急著要論理,卻沖上來幾名士兵,不由分說將他們推攘進一間屋子。

範寧有點惱火了,給一名諫官使個眼色,諫官會意,立刻上前道:“我們是朝廷過來的監察禦史,發生什麽事情了?”

諫官們都有禦史頭銜,禦史頭銜,尤其是監察禦史頭銜對地方官府極有威懾力,相反,諫官的身份在地方上的待遇就稍微差一點。

幾名稅吏吼得正兇狠,忽然聽說監察禦史到來,他們頓時懵了,這也難怪,範寧和兩名諫官都穿著便服,十名士兵也沒有穿軍服,看起來就像有錢人家子弟過關一樣,怎麽也想不到他們會是監察禦史。

“胡說吧!你們怎麽可能是禦史?”為首稅吏不甘心地叫喊道。

諫官大怒,取出監察禦史銀牌舉起,恨恨道:“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麽?”

銀牌上刻著‘監察禦史’四個大字,幾名稅吏立刻不敢囂張了,都低下頭,這時,潼關稅所的頭子聞訊奔了過來,連聲喊道:“誤會!誤會!”

他上前行禮,“各位禦史辛苦了,請進關休息!”

楊諫官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句,稅官頭子瞪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站在遠處的範寧,他連忙跑上前,長身施禮,“下官稽稅使毛求遠參見範知院!”

稽稅使連官都不是,只是一個稅吏,範寧一句話就能將他免職,他怎麽能不害怕。

範寧倒也沒有為難他,淡淡道:“我們只是路過潼關,好像你們那邊繳稅有點分歧,你趕緊去處理好。”

毛求遠心知肚明,連忙跑進房間,不多時,幾名商人被放了出來,稅吏也沒有補征他們的稅,直接放行了。

毛新遠又跑來請罪,範寧擺擺手,“征稅要有依據,別人已經征了稅,你們還要再補征,這就不對了,我記得朝廷早就有規定,貨物有地域性差價,按照貨源地價值征稅,我不希望再有人投訴你們胡亂征稅!”

“卑職不敢!”

範寧又對幾人道:“我們走吧!”

一行人翻身上馬,穿過潼關後繼續西行,潼關一陣議論紛紛,都知道朝廷高官到了,幾名稅吏都擦一把冷汗,暗暗慶幸自己僥幸逃脫一劫。

接下來的幾個月潼關稅務所倒不敢違規了,不過半年後,潼關稅所又故態重犯,繼續在利益上刻薄商人。

離開潼關,諫官楊勤英恨恨道:“知院沒有罷免這些狗官,真是便宜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