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去鎮裏考試

轉眼到了十月下旬,這一天是木堵鎮延英學堂招生的日子,通俗地說,就是小升初。

宋朝學風極盛,教育發達,尤其是江南地區,幾乎每個村子都有一個小學塾,由一個冬烘先生帶著一群幼童讀書。

讀了三年後,若孩子資質還行,還能讀下去,家裏條件也允許,就會去鄉裏讀正規學堂。

不過鄉辦學堂也只是一種普及性質,考上縣學的可能性極低,絕大部分孩子出來後就回家務農了。

比如範寧的老爹範鐵舟,就是鄉裏的學堂畢業,考不上縣學,只好回家當漁夫了。

在範寧的記憶中,父親常常為此唉聲嘆息,母親說,這是父親心中一直難以愈合的傷疤。

如果家境好一點,一心想讓孩子出人頭地,一般會選有名的私人學堂。

只是這種私人名校名額比較少,需要考試錄取,所以每年名校招生時,都會有十裏八鄉的學子前來報考,競爭極為激烈。

以前的範呆呆連上鄉辦學堂的機會都沒有,但這幾個月範寧表現出了令人驚嘆的讀書天賦,使父母又重新對他寄托了希望。

雖然家境貧寒,但他父親拍板,就算賣地賣房也要供兒子去私人學堂讀書。

今天蔣灣村可不止範寧一人去考試,一共要去八個孩子,都是父親帶著,村正特地安排了三條船送他們去鎮上。

來到小碼頭時,眾人都已經到了,一名孩童回頭看見了範寧,有些奇怪問道:“阿呆,你怎麽也來了?”

範寧揚了揚手中書袋,“當然是去鎮上考試!”

這句話令眾人一片嘩然,十六雙目光齊刷刷地望向範寧父子,各種眼神都有,驚訝、嘲諷、譏笑,但更多的是鄙視。

“鐵舟哥,你家阿呆真不是讀書的料,幹嘛非要賭這口氣!”

這是關系稍好一點的,知道一定是範鐵舟的牛脾氣犯了。

“沒什麽,就去試一試,不行就算了。”範鐵舟也笑著解釋道。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管阿貓阿狗也要去考延英學堂,他們以為延英學堂是什麽?”

範寧今天可不想繼續裝傻,他淡淡一笑,“是啊!不管阿貓阿狗都要去考延英學堂。”

“你……你是怎麽說話的!”

“趙叔,我只是重復你的話而已。”

“荒唐!荒唐!”

旁邊蔣員外簡直痛心疾首,連連搖頭,“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出來,還居然敢去考試,最後出醜是丟我們蔣灣村的臉!”

範寧最瞧不起這個蔣員外,吝嗇小氣,說話刻薄,還自以為是。

他立刻針鋒相對道:“既然如此,蔣員外就不要帶令郎去了,以免讓蔣灣村蒙羞!”

蔣員外氣得七竅生煙,旁邊一名家長拉他一把,“和他這個小屁孩有什麽好說的,大家都有數,他若能考上學堂,那我家豐兒就能考上狀元了!”

範寧還要回擊,旁邊父親卻拉了他一下,讓他不要再說了。

此時範鐵舟的臉越來越黑,最後變成了紫茄子,他緊咬嘴唇一言不發,一股怒火憋在心中。

若不是今天怕影響兒子考試,他早就一頓老拳砸過去了。

範寧冷笑一聲,與其嘴皮鋒利,還不如用事實打臉。

這時,漿聲傳來,三艘小船終於來了,眾人上了船,沒人願意和範家父子同坐一船,生怕沾染了晦氣,導致考試失敗。

小船在河水中緩緩而行,前面兩艘船的同村人在議論著今天的考試,聲音隨著輕紗一般的晨霧飄來。

“蔣員外,聽說今年還是只招三十個學生,你說我們有沒有機會啊?”

“難啊!去年千余人爭奪三十個名額,競爭那個激烈,咱們村一個都沒考上,今年誰知道呢?看運氣吧!”

在眾人的低低議論聲中,槳片劃過水波,小船在濃濃的白霧中穿行,向十裏外的木堵鎮駛去。

……

木堵鎮是座大鎮,位於吳縣西南二十裏外的靈巖山腳下,有人口近千戶,交通便利,商業發達,文化氣息十分濃厚。

不僅如此,鎮子裏還藏龍臥虎,生活著不少達官貴人。

木堵鎮上學校眾多,有社學、私塾、有官學,還有名儒創辦的私人學堂,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延英學堂。

創辦人是一名退休的官員,以他名字命名,迄今已有三十年。

每年出來的學生絕大部分都能考進縣學,還出了四名進士,是平江府著名的三大私人學堂之一。

今天是延英學堂秋冬季招生的日子,來自吳縣十裏八鄉的上千名學子以及他們家人擠滿了木堵鎮。

他們大多數都是半夜出發,清晨抵達鎮子,另外還有不少來自昆山、吳江兩縣的學子,他們會在鎮上客棧裏住上一晚,以免耽誤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