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他的時代結束了(第2/3頁)

公孫俊將成為新秦的第一個邊侯,實封!分之土田倍敦,祝、宗、蔔、史,備物、典策,官司、彝器俱備,都於韓城,治馬韓、辰韓、弁韓之民,命以策命,而封於海東。

朝鮮之南,大海之北,千五百裏山河,皆海東侯封域!

所封不可謂不厚,但又實在遼遠,與中原一衣帶水,卻又足夠疏離,且對岸就是與扶蘇有怨的膠東。

而扶蘇,則要頂著假姓名,作為海東侯國的第一任國相……

公孫俊將在入秋時節去到海東,與扶蘇父子團聚。

扶蘇期盼著那一天,想早些見到玄袞赤舄,鉤膺鏤錫的小君侯。

但他一時間卻又想不出來,該如何面對曾遭自己摒棄的兒子……

他應該以父親的身份與其相認?對他道歉。

還是繼續那個謊言,以國相的身份,盡心輔佐,默默守護他長大?

如何才能不讓父子不信的悲劇,重演一遍?

搖了搖頭,扶蘇決定先不去想此事,他現在更迫切的,是與劉季碰面的時刻……

若有機會,扶蘇一定會將此人好好瞅瞅,看他何德何能,竟能贏得天下!

只可惜,老劉何許人也,跑得比兔子還快。

原本駐守遼東的劉季,一聽說扶蘇與黑夫和解,驚駭之下,趕在扶蘇到達前,帶著妻子鄉黨和畏懼黑夫的千余人跑路了……

到二月底,當扶蘇抵達秦與朝鮮的邊界滿番汗時,果有朝鮮侯箕準在此等候,面對扶蘇要朝鮮納糧的要求,箕準滿臉的苦澀。

“上月不是才要過一次麽?”

原來劉季在扶蘇前南逃時,途經朝鮮,謊稱自己乃是前鋒踵軍,又是要吃又是要喝,甚至要走了三百個朝鮮婢子作暖腳之用,且征召朝鮮民夫三千與之同行,又在東海岸掠走了不少船只,穿過朝鮮,朝半島最南方的弁韓行進……

高成義憤填膺:“將軍如此信賴劉季,他竟敢背叛將軍,定要將此人捉住!”

“劉季只是害怕。”

扶蘇失笑,黑夫曾笑談,他會將劉季扔到漢城,讓這家夥在那老死……

或許劉季已預見到自己未來了罷?所以提前跑路,可憐的老劉,至今還被蒙在鼓裏,不明白黑夫為什麽要處處與自己為難。

“隨他去罷。”

扶蘇沉吟良久,放棄了高成“追擊劉季”的提議。

“我與他,都不過是離家的遊子,何必苦苦相逼。”

步步前行,燕長城的東端,沛水就在眼前。

“再往前,便離開大秦了。”盡管朝鮮是中原屬國,但畢竟與郡縣不同,哪怕是死心塌地追隨扶蘇的眾人,在邁過去前,也有幾分躊躇。

畢竟這一次,他們將永遠不再歸來!

扶蘇則記起他和黑夫見的最後一面,他們二人在右北平郡碣石山道別,並做了一個約定……

當時扶蘇指著東方承諾:“我這一生,老死海東,絕不會西歸!”

而黑夫則指著西方承諾:“只要我在一天,大秦便在。”

“我這一生,都將以秦吏的身份,善始善終!”

那眼神極其真誠,不似作偽,但扶蘇也說不準。

“你我死後呢?這天下又會如何?”扶蘇不依不饒,如此追問。

黑夫卻顧左右而言他:“秦始皇帝在世時,對後事做了諸多安排。”

“但胡亥趙高李斯,聽他的話了麽?”

“你和我,按照他的安排走了麽?”

“這天下的走向,人心的離合,如他所願了麽?”

黑夫攤開手:“吾等管得了身前事,哪管得了身後事,子孫事?千秋萬代,世世永昌?可正如我對你所說的哪些事,這世上,哪有不朽的王朝啊,順其自然罷……”

扶蘇默然,只是看著秦始皇帝的碣石石刻,崖壁上,數百篆字依舊古樸雄渾,上面刻著秦始皇帝承諾過,卻未能完成的事:

“地勢既定,黎庶無繇,天下鹹撫。男樂其疇,女修其業,事各有序。惠被諸產,久並來田,莫不安所!”

現在,這份未完成的責任,已經被他推賢讓能,讓給黑夫了……

連同帝國的命運,也已在黑夫手中。

黑夫也在凝視那些篆刻,將酒樽高高舉起,對著永世不朽的碣石,好似那個高大的身影,此時已然佇立在海邊:

“我想始皇帝了。”

扶蘇的酒樽,與他碰到了一起。

“我也是……”

二人滿飲,而後忽然大笑起來:

黑夫道:“始皇帝若在,會如此說吾等?”

扶蘇笑了:“定是將我劈頭蓋臉,痛罵一頓,趕得遠遠的,耳不聽為凈。而你,恐怕要如韓非一樣,被賜鴆酒了,事後父皇雖然後悔,卻只能暗暗念叨,明面上則要表現得冷酷無情,不讓人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