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60章 強渡(第2/3頁)

三千人已在渭水邊訓練過一段時日,學習如何吹囊,如何泅渡,不一會,便順利地將各自的革囊吹滿,一個個掛在胸前,亦有數個革囊承載的木筏統一運送兵器。

第一批強渡的是水性最好的八十人,八個筏子,董翳特地為他們壯行,一個個碗中倒滿一盞西河最濃醇的烈酒,他們接過酒後,一飲而盡!

然後沒有摔碗,沒有氣勢如虹的高呼,只是默默擦去嘴角的酒液。

朔風凜冽,寒風刺骨。任誰站在這江邊,都會有點兒發抖——或因為冷,或因為怕。

但這八十人,卻是因為興奮。

“還記得《戰西河》裏最後一幕麽?”

方才那個揚言要“上岸就殺光六國群盜”的疤臉漢子董川忽然說道。

“項賊得以脫逃,秦、關二人站在這大河上,立下了誓。”

“二人要追擊項賊及其幫兇,直到海角天邊!叫其償還罪行,用命償!”

百戲裏兩位主角的怒吼,一直記在董川心中——他們做了他想做的事,而現在,輪到西河人,自己將這故事講下去了!

“而現在,吾等要追過去了。”他扶著木筏,一只腳踩進水中。

眾人絡繹下水,冬天的河水冰冷刺骨,但卻為內心的復仇怒火所驅走,哪怕是冰水,他們也得過去,將復仇的利刃深深插進六國群盜胸口。

綁了革囊的木筏與河浪相撞擊,在水裏上下起伏,上面各載著十人,若是一般的小河,一會就過去了,可這是大河啊,寬達數裏,夜色裏甚至看不清對岸有多遠。

有的筏子劃到一半翻了,上面的人掙紮著露頭,他們明明離西岸更近,卻恥於回頭,仍掙紮著往東岸遊。

盡管經過一段時間訓練,木筏上也配備一位大河船工,但有的木筏順利劃向河流中央,有的被急流卷了回來,有的直接翻了船,但哪怕是落水的人,仍咬著牙繼續遊,頭也不回,劈波斬浪,直往對岸遊去。

有的則是在靠岸時出了事,因為天黑無火,摸不到方向,很容易走偏,最後被浪狠狠打到岸邊巖石上,整個筏子都散了,有些士兵頭破血流,被卷入水中再也沒露出頭。

盡管過程兇險,但最終仍有數十人在下遊數裏處摸上了岸,不顧凍得發抖的身體,又貓著腰,朝高岸上的敵人烽燧摸去。

到二批則是八百人,近百艘木筏入水,這次聲勢就有些浩大了,而東岸的魏軍烽燧終於發現了不對,但就在他們剛點燃烽燧,吹響號角後,便被第一批登岸的西河士卒襲擊殺死。

無數雙腳踩猛踢,火被沙土撲滅,仍然在緩緩升起的余煙,白天或許很顯眼,但在夜空中無人能辨,而方才那一閃即逝的光,更遠不如封陵渡的萬人齊呼,火把繚繞……

事到此便簡單多了,第一批、第二批人已控制住亭舍烽燧和灘口陣地,後面的木筏木罌缶迅速下水,西河人憋了許久的勁,全用在拼命劃槳的手上。

最後連董翳也到了東岸,看著濕漉漉的士卒們,咧開了笑。

“計成矣。”

用了幾千張羊皮革囊作為代價,三千人強渡成功了,雖然登陸點從南到北拉了幾裏長,甚至已有部隊一上岸,就和遊弋的敵軍騎兵交了手,他們的強渡已不再是秘密,索性點亮火把,叫敵人心驚膽戰——此刻封陵渡那邊的總攻也已開始,魏將是抽不出人手來此了。

但是後邊的數千人,封陵渡的幾萬人不能也這樣過河啊!董翳的當務之急,是要集結部隊,向扼守西岸渡口的敵軍發動進攻,配合韓信派出的強渡前鋒,一舉占領渡口!

那將是一場硬仗,對方至少有七八千人,而己方已有不少士卒喪於大河。

在清點人數的時候,第一批渡河過來的死士,八艘船裏,便有兩艘失去了蹤影,大概是木筏散掉後,被水流沖到了下遊,其中包括那個疤臉的董川在內,都不見蹤跡。

“可惜了。”董翳不免遺憾萬千。

可現在需要的是總體勝利,而不能在意幾個人的死傷得失,董翳盡力召齊了兩千余人,一腳一個水印,朝火光璀璨的下遊行進。

當他們抵達十裏外的下一個亭舍時,卻發現這裏的戰鬥,早已結束。

魏卒的屍體到處都是,死後還被插了一刀,而董川坐在舍外,他臉上又多了一道疤,手邊有兩個還在淌血的首級,蹲在地上烤火。

“來何遲也?我連衣裳都幹了。”

董川臉上的新傷一笑就扯著疼,這讓他的笑容更加猙獰,董翳過去將他扶起,重重拍了拍其肩膀,也大笑道:“果然,走水路可比走陸路塊多了!”

當董川和手下幾個幸存的人歸隊後,天將大亮,連夜行軍的西河死士們已能遠遠眺見,一片混亂的魏軍營地,正手忙腳亂應對秦軍強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