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3章 子胥鴟夷(第2/3頁)

“薄君,往後我這功曹之位,也許就是你的了。”

薄生經歷過早年的動蕩後,膽子小了,回家咨詢妻子意見時,魏媼卻兩眼發亮,勸他道:

“你是楚人,生於吳中,又娶了魏妻,為何卻要給秦官府盡忠?更何況,萬一事成了,武忠侯論功行賞,你就能擺脫這低賤的小吏之位,也能讓女兒嫁得更好!”

魏媼年輕時為愛瘋狂,與薄生私通,可年紀大來,受夠了普通人家的辛酸後,開始不斷夢到昔日作為魏宗室女的日子,可以穿許多漂亮的新服,吃著美食嘉柔……

眼看兒女一天天長大,她決定,不能讓他們也過自己這十多年的生活。

眼下,卻是一個得富貴的機會。

徐舒利誘,妻子慫恿,鬼使神差,薄生就這樣加入了徐舒的計劃,越陷越深。

所以,當冰涼的斧鉞放在脖頸上時,他不由大哭,老淚縱橫,後悔不已……

但旁邊的徐舒,卻已看到了震澤上的北伐舟師,哈哈大笑起來:

“郡君,殺了徐舒,就能讓吳縣不陷落,就能保會稽平安麽?”

……

“郡君還在迷茫?請讓徐舒為郡君分析南方局勢。”

“天下四十八郡,南海、桂林、象郡、豫章、閩中、長沙、南郡、衡山、洞庭,整整八郡,已豎北伐軍大旗,六分得其一,不亞於昔日一六王諸侯。”

“而我聽說,九江、東海,一片亂相,項燕之後擁立楚王,復辟楚國,江西皆反,楚盜日益擴地,欲取江東,其兵卒已在江邊徘徊,而江東楚人豪俠,也紛紛從草澤中舉事,欲接應之。”

“江東兩郡,恍如孤島,左右皆為水火,不遭水濡,便受火侵,想要自保?根本不可能!”

胥門之上,嚴慶頭疼不已,真該堵上這徐舒的嘴,如此巧舌如簧,讓他想起來徐舒的履歷。

徐舒本是彭澤士人,十多年前,因為迎別部司馬黑夫入豫章有功,遂進入仕途。

他先在豫章做了幾年縣吏,會稽郡分出鄣郡後,又到那邊當了一段時間郡吏,後被調至會稽,為功曹。此人做事十分機敏勤勉,嚴慶是一年多前才調來的,十分倚重他。

似乎是為了堅定自己守城的決定,嚴慶道:“你也說了,叛軍和楚盜,至多擾亂了南方十個郡,關中和北方仍然安定。要知道,北方戶口是南方數倍,始皇帝可調派數十萬大軍平叛,必如石擊卵……”

因為與朝廷斷了聯系,盡管“二世皇帝”已繼位兩個多月,大家都知道了始皇帝已死的消息,但嚴慶沒得到鹹陽詔令,拒不承認始皇帝已亡,這已成了他說服眾人堅守的最大動力。

徐舒卻打破了他的幻想,指著震澤那支龐大的舟師道:“郡君,始皇帝已崩,朝廷為奸臣逆子所控制,武忠只是奉遺詔靖難,開城門是迎接義師,絕非叛逆!”

“倘若郡君一意孤行,試圖抵抗,不如算算,究竟是北伐軍援兵來得快,還是朝廷救兵來得快?”

嚴慶被這番話噎住了,徐舒乘機再接再厲:

“更何況,北伐軍但凡攻克郡縣,先降之吏不殺,只誅抵抗劇烈,民怨頗深者。”

“而楚盜則不然,每克一縣,必不分青紅皂白,繩其長吏,屠戮秦人。”

“若降北伐軍,則城內數十秦吏,數千戍卒,皆不必死。”

“反之,若吳縣為楚盜所破,則這城頭所有人,皆將為其所屠啊郡君!”

話說到這份上,嚴慶已被逼到了墻角,只見他面露躊躇,在城頭反復踱步,看看城外的北伐軍船隊風帆,再望望城內匆忙搬運木石的郡兵戍卒,以及態度叵測的數萬百姓……

但最終,他將目光投到了腰間那枚官印上,肅然道:

“我家籍貫蜀郡嚴道,乃嚴君樗裏子之後也,亦秦之宗室。以功勛得爵,深受始皇帝之恩,恪守秦律,不管始皇帝在或不在,我都要守住職責,豈能背棄朝廷,投效叛軍?死後有何面目見嚴君於泉下?”

“我寧為子胥而死,不做伯嚭而生。”

說罷,他決心已定,令人將徐舒按倒,喝道:

“豎子,城內還有哪些叛逆,一一招來!可留你全屍!”

一旁的薄生張了張嘴,可惜徐舒在城內究竟有多少黨羽內應,他一個不知道。

徐舒卻只是冷笑:“嚴慶,你真是執迷不悟啊,君不見,熒惑高懸,天下已亂。好好看看吧,這滿城的秦人、楚人、越人,皆是北伐軍黨羽,誰不曾暗暗準備後路,待城破之時,割了郡君的首級獻上?必得千金重賞,許以富貴!”

這話似威脅,又似暗示,不少人勃然色變。

嚴慶也被徹底激怒了,指著徐舒罵道:

“他在亂我軍心,殺了此僚,以堅軍民守城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