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6章 我勸你謹言慎行!(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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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熒惑守心的天象很快就消失了,但它帶給鹹陽朝野的震動,卻久久未熄。

八月底,鹹陽丞閻樂向秦始皇稟報,說前博士淳於越在家聚集儒生,以古非今,更有叵測之言,一切都記錄在案,交予皇帝過目。

秦始皇隨即下令,興大獄,將淳於越及涉案人員逮捕,同時拘禁“挾書律”事件後,鹹陽碩果僅存的數十博士,得了皇帝允許後,閻樂甚至上公子扶蘇的府邸抓人……

一時間,人心浮動。

就在這微妙的時刻,低調度日,輕易不開府門的昌南侯府,迎來了一位步履蹣跚的客人。

蹣跚是因為胖,雖然家就在尉府隔壁,但因為糖吃太多,體重已向250逼近的張蒼,依然累得氣喘籲籲,坐在葉子衿迎客的小廳裏,連喝了幾大碗黑夫從南方送回來的“茶”。

飲罷茶湯,張胖子才滿足地說道:“這南方葉子泡的水,雖有些澀,倒也解渴。”

葉子衿讓女婢為張蒼續上,介紹道:“這些野茶,乃是豫章、會稽、閩越丘陵才有的,良人率軍伐閩越時,天久不雨,大軍口渴難耐,有士卒摘取路邊樹葉含在口中,竟能生津,初時有些苦,等走到水源處飲水,卻有回甘,遂命名為茶……”

張蒼肚子裏裝的不僅有肥油,還有學問,詩經什麽的,張口就來:“誰謂茶苦,其甘如薺。”

他促狹地笑道:“黑……昌南侯最喜歡取名,但每次都取得難聽,總算稍微雅觀恰當一次了……”

葉子衿也忍俊不禁,但她知道,張蒼今日登門,絕不是敘舊的。

果然,張蒼道明了來意:“近來因那熒惑守心鬧出的事,尉夫人應也有所知曉罷?”

葉氏道:“略有耳聞。”

張蒼嘆了口氣:“其實這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夫子荀卿說過,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兇。夫日月之有蝕,風雨之不時,怪星之黨見,是無世而不嘗有之,都是自然之事罷了,何必大驚小怪。”

但舉世之內,除了黑夫外,能認同這句話的人不多,就連同門的李斯和浮丘伯,也跟張蒼聊不到一塊去。

雖然張蒼很想大聲告訴皇帝,告訴世人,就是星星正常運行的軌跡,給我一些時間,老子能將它為何偏離,多久偏離一次推算出來!

但張蒼許多年前在泰山頂上吃過一次虧,知道裝睡的人是喊不醒的,世事復雜,他雖能證明,別人卻也不信,反而要堵上他的嘴。

現在不是說得對不對的問題,而是完全不能說,不可討論,朝廷已經到了周厲王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程度了!

更讓他揪心的是,先是半年前的墨家數人遭流放,如今又是儒家倒黴,物傷其類,自詡為文士的張蒼雖然對政事不太關心,卻也看出來了,這兩次事件,都有點針對公子扶蘇的意思啊。

張蒼對這位尊重諸子百家學問,愛時仁賢的公子挺有好感的,見他陷入困境,而諸大臣都噤若寒蟬,只覺得如鯁在喉,根本無法安心呆在書齋裏做學問。

思來想去,只能來尉府打聽打聽,黑夫什麽時候能回鹹陽來。

他對黑夫有種知己般的信任,覺得只要他在鹹陽,這些亂象,或許都有解決之策。

再不濟,也能聽聽葉氏的看法,張蒼曾聽黑夫酒醉誇口說,葉子衿對政事的敏銳,比他還強……

葉子衿最初不言,直到張蒼再三詢問,才讓女婢都出去,只留大兒子破虜在屋內玩耍。

“既然大兄非要問我,那以妾的愚昧之見,陛下如此英明睿智,他會不知道墨者、儒家與公子親密?”

“這……”張蒼心裏寒意直冒,知道又故意翦除,難道皇帝是忌憚公子在東征後頗得士心,羽翼漸豐,受到了威脅?

葉氏猜到他所想,笑道:“大兄勿慮,還不至於此。”

這時候,卻傳來一陣孩童哭泣聲,卻是二兒子伏波午睡醒了,哭著要媽媽,由傅姆抱進來,葉子衿便將他抱在懷裏,摸著兒子的頭,笑道:“這世上,沒有父母是不愛子女的,大兄博學,肯定知道孟母三遷的故事吧?”

張蒼當然知道,據說孟子少時喪父,由母親扶養長大。他們家離墓地近,孟子和小夥伴學著來哭喪人,學了些祭拜之類的事,在墳頭戲耍,於是孟母說,這個地方不適合吾子居住,遂搬遷。她將家搬到集市附近,孟子又學著做買賣和屠殺之事,於是孟母再遷,直到搬到學宮邊上,孟子開始學著儒生,揖讓進退,彬彬有禮,孟母這才滿意,定居下來。

他有些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是,在陛下眼中,儒、墨,就如同孟氏前兩次居住之地,那些喪葬、商賈狗屠之輩一般,乃損友也,故要將其從公子身邊,一一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