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4章 鄰人失火(第2/3頁)

但在魏、韓、楚人聽來,他們滿臉都寫著兩個問題:這五人是誰?打胡人,關我屁事?

“故在三地之人看來,他們只當這是在服苦役罷了……”

對此黑夫也是無奈,當時他本想著一國湊一個人出來的,可惜韓國地處中原,根本沒機會和異族外戰。魏國倒是有個祖先,魏獻子魏舒,曾經打過戎人,但功績沒法跟那五人相比,且普通的魏國人,怎可能知道誰是魏舒?

楚國也一樣,楚雖然在南方奪取了不少越人地盤,但都是慢慢蠶食的,沒有一次性的功績。最多把南收揚越,築厲門塞的吳起算進去。但朝廷大佬們認為吳起不夠格,他甚至不是楚國人,在楚國國內名聲也不太好……

所以就只能先如此了。

扶蘇提的這個問題很尖銳,黑夫便索性說起這場戰爭的本源來。

“公子之言,黑夫明矣。中原之人不解邊地之苦,因為中原過去和邊地分屬兩國,鄰國遭到胡人入寇,中原之人聽說後會嗟嘆幾句,卻很快就忘了,更不覺得,自己有與鄰國之人一同禦寇之責。但這就像是鄰家失火,不救自危。若整棟屋子都被燒毀,若胡人馬蹄已至大河邊,也就輪到中原遭殃了,到那時,數百年前,中國恐不絕若線的情形,恐怕要重現了。”

這不是猜想,這是預言!

“胡者,中夏之大患也,陛下正是思量於此,才決定一舉消滅匈奴,防患於未然,並非是純粹為了開邊耀功。”

“現如今,海內一統,天下之人,皆是始皇帝治下子民,律令有言,但凡年滿十七傅籍之人,皆有為國服徭服戍之責。故此番陛下征三十萬人伐匈奴,以關中十五萬為戰卒,以關東十五萬人為民夫,不管民夫能不能理會此戰的意義,願不願意北行,國法就是國法,不容絲毫怠慢。更何況,就算不去邊塞,他們也要在鹹陽服役。”

兵要吃糧,要專心作戰,這年頭可沒有火車汽車運東西,後勤只能靠人畜。

民夫是肯定要征的,若全征關西秦人,他們負擔太重,肯定會覺得,不是說靖邊是全天下的職責麽?憑什麽秦人打仗運糧全包攬,關東人卻只需要在鹹陽幹點搬磚的活。

恐怕那時候怨聲載道的,不是關東,而是關西了!

秦滅六國,秦人兵卒踏平了六國宮闕,當然會有一種征服者的心態,短時間內不會消失,而政策、地位上的優勢,也會持續很長時間。

這就是擺在面前的現實,作為執政者,要把這碗水端平,可不容易,要真正實現人心上的統一,更是難上加難。

這也是黑夫力主對匈奴動兵的原因,想要實現民族統一,要麽是通過抵禦外辱,要麽對外擴張,賺取戰爭紅利。

“或許等這場戰爭結束,東人西人皆被安置在邊塞屯田戍守,一起面對塞外戎狄時,他們才會放下過去的仇怨,一起持刃並肩作戰吧……”他暗道。

“尉將軍的意思是,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

黑夫這一席話,扶蘇聽罷若有所思,最後搖了搖頭:“扶蘇受教了,但我以為,使百姓不安定而造就的均衡,不是真正的均衡!邊境胡人雖是一隱患,但其不敢大肆入邊,讓天下休憩十年再興兵戈,談西拓靖邊之事,豈不是更加妥當?”

扶蘇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天下未定,黔首未集,此時大肆用兵,其實是在釀造不安啊!

這個鍋黑夫可不背,他說道:“公子豈不聞雍地老秦人有歌謠,‘寧赴塞北戍,不就江南徭!’恕我直言,沒有西拓,便有南征,到時候中原民夫要面對的,可不是修好了直道馳道的路途,也不是可以披羊毛衣遺憾的塞上,而是煙瘴遍地,水蠱橫行的嶺南了,倒斃路旁的人,只怕要多出十倍……”

“兩害取其輕?”

扶蘇恍然,戰爭的決策,歸根結底是他父皇下達的,前年這時候,秦始皇的確很有對嶺南用兵的意向,被黑夫的西拓建言吸引後才改弦易轍。

“是扶蘇多言了。”

言罷,他嘆息一聲後邊,拱手而退,也不知是懂了,還是沒懂……

只是走出幾步,回首正色道:“請尉將軍放心,明日出塞後,監軍期間,扶蘇不會再有一次延誤!”

如今回想起來,黑夫暗道:“這位公子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待人仁厚,政治上不喜法家,反而喜歡黃老、儒、墨的東西,更誇張的是,居然還會關心關東黔首。若是真的,他真是跟皇帝截然相反的性格,且絲毫不加掩飾,簡直一政治白癡,難怪會不被秦始皇所喜……”

若如葉子衿擔心的,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那就太可怕了。

他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