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2章 公子扶蘇(第2/3頁)

眼看秦朝堂之上法家獨大,短時間內,皇帝絕無改弦易轍的打算,二人便索性呆在了公子扶蘇的身邊,希望慢慢施加影響……

二人各懷心思,這時候,扶蘇也回到了自己的車駕處,讓人打開地圖,看看距離今夜要抵達的泥陽縣弋居鄉還有多遠。

“還有二十裏,北地郡尉已在此鄉等待……”

他畢竟是帝國的長公子,與一般監軍不同,黑夫少不得要放低姿態,來北地門戶等候,但扶蘇心善,不忍催促民夫疾行,預計前日至弋居,卻一直耽擱到現在。

扶蘇看著坐在地上都要睡過去的民夫們,再瞧瞧將黑的天色,皺眉道:“恐怕明日方能抵達。”

他復又問墨者唐鐸:“唐先生,你說在伐楚時曾與尉郡尉共事過,墨者程先生,更與往來莫逆,你覺得,這位北地尉,是怎樣的人?”

唐鐸略一思量,說道:“臣依然記得,第一次與尉將軍相見時的情形。當時我叔父唐夫子帶我與程商登陽城,看昔日孟勝與一百八十名墨者為義赴死的地方,我和程商便起了爭執。”

“我以為,孟勝行的是墨者之義,多虧了此事,天下人才能信任墨者。程商則說,這不過是孟勝與陽城君的私誼,因為此事,墨家遂衰。”

“當時尉將軍只是一名小百將,他聽罷後道,在陽城駐紮兩月,孟勝之事,竟是第一次聽說,本地百姓,已將墨者在此守城的事忘記了……反倒是一位世間鮮為人知的陽城邑宰,兩百年前為百姓修了一條水渠,百姓念其德,為那邑宰修了祠,每年祭祀不絕。”(見172章)

“他反問吾等,為何百姓能記得兩百多年前的小邑宰,卻忘了百多年前的墨家巨子?”

唐鐸至今依然記得黑夫微笑著說出的話。

“他覺得,倒不是說孟勝之義,不及那邑宰,而是因為孟勝所行之義,不曾有惠及本地黎民,即便有一百多人赴死,震驚楚國,聞名天下,讓諸侯為之扼腕,卻不會給本地百姓留下太深印象,至多兩三代人,就都忘了。反倒是邑宰之水渠,一直澤被百姓,只要水渠一日在用,便無人忘懷。”

“澤被百姓,方為長久之義,能讓百姓銘記之義……”

扶蘇頷首:“有道理,尉將軍微末時,便出言不俗,難怪來關中後,常發驚人之言。”

淳於越卻冷笑道:“雖不俗,但這位尉將軍,近年所行之事,卻與其當日所說截然相反,豈不謬哉?”

扶蘇問:“如何相反?”

淳於越道:“我對此人的印象,源於陛下令諸臣議分封、郡縣之時。”

和其他儒生一樣,淳於越也是一個死硬的封建論者,極力想要秦朝恢復封建,讓諸公子分鎮四方,但秦始皇卻決意廢封建行郡縣,讓他大失所望。

但比起同樣支持郡縣的法、墨來,他竟對持“郡國並行”的黑夫更加厭惡。

“這是為何?尉君之議,不是儒家認同的中庸麽?”

扶蘇不解其意,在他眼裏,郡國並行,不失為一種好的折中。

淳於越道:“為人處世能左右周旋,八面玲瓏,上不違帝心,下不得罪群臣,不走極端,不出風頭,所提之議折中。其實這不是中庸,而是孔子所說的‘鄉願’!”

“鄉願者,貌似謹厚,而實則流俗合汙,沒有道德的偽善之人!正因他是這樣的人,才屢屢揣測上意,鼓動陛下開邊西拓。”

西拓的確是黑夫的倡議,山東儒生卻對陌生的西北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們甚至覺得,是這項國策,耽誤了他們鼓動秦始皇去祭拜泰山,納入儒家的封禪體系。

淳於越毫不留情地說道:“在我看來,這尉將軍,怕是將當日之言忘得一幹二凈,其所行何利於民?不過是借為陛下開疆拓土之名,讓自己加官晉爵,增加富貴罷了!我承認他有些才幹,但孔子曰,今有人不忠信重厚,而多知能,如此人者,譬猶豺狼與,不可以身近也!公子切要小心!”

唐鐸的師兄程商與黑夫關系不錯,對黑夫觀感挺好,便反駁道:

“淳於先生此言差矣,尉將軍做郎衛時,便建言內史修磨坊,廣種宿麥,以解關東遷民之饑。為少府丞時,督造紙張,麻紙皮紙已風行天下,非但官府文書,連民間抄書也方便了不少。今為郡尉,又在邊地養羊紡布,雖然現在只用於軍中,但遲早會衣被北方,讓百姓免受霜凍之苦,這難道不是大利於民的事?”

淳於越卻嗤之以鼻:“戎狄羊裘,壞我諸夏衣冠,豈是大利,實大害也!”

唐鐸火了,他們墨家是推廣羊毛衣的支持者,便指著淳於越鼻子罵道:“腐儒!”

淳於越則一揮袖:“愚墨!”

二人雖共事扶蘇,欣賞其為人仁善,禮賢奮士,但在分封、郡縣等問題上,分歧亦極大,一言不合常相互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