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5章 烏氏倮(第2/3頁)

“匈奴、月氏之人,兒童即能騎羊,引弓射鳥鼠,稍長大則能射擊狐兔,用作食物。成年男子力能開強弓,全都披掛皮甲,騎著戰馬。其風俗,平常無戰事時,則隨意遊牧,以射獵飛禽走獸為生業;形勢緊急時,則人人練習攻戰本領,以便侵襲掠奪,這是彼輩的天性。他們的長兵器有弓和箭,短兵器有刀和鋌,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來去如風。”

這時候,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二十年多前,趙將李牧不也以車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gòu)者十萬人,大破匈奴犯邊者十數萬麽?”

一回頭,卻是特地從涇陽縣趕來,覲見秦始皇的大上造羌瘣(lěi)……

雖然年近六旬,但羌瘣是個好戰分子,滅六國後休憩了一年,他渾身都不自在。對西拓之議,亦是舉雙手贊成:想封侯的不止黑夫一人,老爺子也想再進一步,掙個關內侯當當呢!

他朝秦始皇作揖後,目視烏氏倮道:“是役,李牧不僅大敗匈奴,還滅襜襤,破東胡,降林胡,匈奴單於奔走。其後十余歲,不敢近趙邊城。”

李牧雖曾是王翦、羌瘣的對手,但羌瘣卻仍然尊敬他。

“李牧以趙一國之兵,便能力挫匈奴,如今陛下合天下之力,又有橫掃六國的將士用命,何愁不能奪取河西、河套?”

雖然同為北地羌戎豪長,但烏氏和羌氏卻並不和睦,在秦未統治此地時,他們的部族便是仇敵,如今雖同朝為臣,但意見也常常向左。

烏氏倮知道,秦始皇是故意在北地維持兩家豪長的均勢,絕不會坐視任何一家壓倒對方,所以他有自己的底氣,“比封君”的地位,亦不亞於大上造,便道:

“不然,李牧是背靠邊隘,引誘匈奴來犯,才加以反擊的。但如今陛下卻欲主動出擊,與當時情形不可同日而語。匈奴、月氏,均為草原廣野之地,此利於騎兵作戰之地,步兵遇之,十不當一……”

羌瘣卻有些不屑:“匈奴月氏有騎,秦無騎乎?隴西、北地、上郡、雲中、雁門、上谷之騎,加到一起,亦不下數萬!本將軍,還有李信,皆是擅長騎戰的!”

烏氏倮仍搖頭道:“中國之騎,恐不如胡貉之騎。河套、河西之馬能上下山阪,出入溪澗,疾馳飛奔,此中國之馬弗如也。匈奴、月氏之騎兵,險道傾側,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如也;匈奴、月氏之民,風雨疲勞,饑渴不困,中國之人弗如也。此匈奴、月氏之長技,若入胡境,無異於以己之短,攻人之長,大上造敢說一定就能獲勝麽?”

雖然他說的都是事實,但羌瘣暴脾氣上來,當場就拋下話,請秦始皇讓他領兵,定能擒得匈奴單於、月氏王來。

秦始皇卻道:“北地軍務,自然少不了老將軍,不過,在匈奴、月氏之前,還是先替朕將雞頭山以北的朐衍(qúyǎn)戎掃滅罷。”

朐衍,便是北地之外,後世寧夏一帶的部落。秦始皇雖然喜好急利,但歸根結底,依然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知道西拓要一步一步來。三年之內,先將國境與匈奴、月氏接壤再說。而對匈奴、月氏控弦十萬的實力,他亦早已知曉,所以之前才有先南後北的想法。

皇帝又看向烏氏倮,讓他繼續說下去。

仗著自己是對匈奴、月氏最了解的人,烏氏倮再接再厲,繼續道:

“臣也曾說過,胡人食肉飲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歸居,如飛鳥走獸於廣野,美草甘水則止,草盡水竭則移。以是觀之,往來轉徒,時至時去,此胡人之生業也。”

“而中國之人不然,必立城郭,務田畝為業,到了河套、河西,以何為業?”

“再者,臣曾去過河套、河西,最大的感觸便是……冷!”

他擡起頭道:“胡貉之地,積陰之處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必須食肉而飲酪,並披上鳥獸的厚皮毛,方能禦寒。中國之人在春夏去還行,若在當地越冬,不能適應其水土,恐怕會十死三四……”

“故臣以為,鞏固三郡,奪羌戎之地,開疆辟土無妨,但對匈奴、月氏用兵,則有待商洽。要擊滅兩國並不容易,奪取河西、河套後也難以駐守,屆時戍者死於邊,輸者僨於道,反而不美。”

說了一大通對匈奴、月氏用兵的困難後,烏氏倮亦不失時機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臣以為,可以用匈奴所缺的糧秣,月氏所缺的絲帛紅糖誘之,讓臣派商隊深入河西,遠涉流沙,尋找那難覓其宗的昆侖山。待找到西王母之邦後,商隊也掌握了河西交通險要,屆時再用兵不遲!”

既然無法阻止,那就讓自己在這場西拓中有用武之地,這便是烏氏倮想到的唯一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