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9章 什伍如親戚,卒伯如朋友(第2/3頁)

共敖被蒙著眼睛,卻依然站得筆直,昂著頭,將事情經過緩緩說出,佐吏一邊記錄,一邊朝軍法吏微微頷首。

至於另一邊,滿就艱難多了,在被問之這個問題後,他已經滿頭大汗,支支吾吾地說了一番後……忽然間,他仿佛失去了繼續說的勇氣,頹然跪倒在地!

滿也沒白在秦軍裏待,知道自己猜測編造的過程,不可能和事實全然一致。他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逃過軍法吏的質問,但此刻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以頭杵地,大聲說道:

“小人……小人認罪!”

……

經過一場巧妙的審問後,事情終於真相大白,那人的確是共敖所殺,但打鬥過程中,共敖的肩膀也受了點傷。

正當共敖砍下頭顱,要掛到腰上時,滿來了,他見共敖受傷,又看到那頭顱,頓時生出了邪念,舉起劍來,想要殺死共敖,奪取首級!

沒想到,共敖本事比他高,沒幾下,就攆著滿到處跑,共敖這小暴脾氣,被人偷襲哪裏忍得了!那枚首級也不要了,直接扔在了地上!

這時候,恰逢有個屯經過,見有秦卒內鬥爭首,就將他們擒獲……

畢竟當時的情況,看上去的確是共敖在追殺滿,他這人說話又難聽,所以嫌疑反倒指向了共敖。

要是沒有黑夫站出來請求軍法吏謹慎行事情,通過那具無頭屍體查明真相,共敖說不定真要蒙冤受死。

沒錯,此罪當死。在頹然認罪後,滿因為犯下了爭首、私鬥兩罪,被軍法吏判處了斬首!

立即執行!

當著數百秦卒的面,滿被按倒在木樁上,斧鉞斬落,血如泉湧噴出數尺,身首異處,他的那飛出的腦袋以麻繩捆住,拉起懸於轅門之上!

事後,軍法官也對黑夫露出了笑。

“黑夫,其實我在江陵縣做尉史時,也聽說過你的事跡,不愧是連破三起大案的黑夫亭長,果然不俗。”

若非如此,軍法吏是不會聽取一個小小屯長建議的。

軍法吏摸著胡須道:“今日若非你在,這起爭首案,恐怕也沒這麽快就真相大白。”

黑夫連稱不敢,這時候軍法吏的目光,看向了被松綁後依然滿臉憤慨的共敖。

“共敖什長,你的冤屈洗清了,這枚首級,我這就記到你和辛屯的木牘上……放心罷,你的功績,會如實上報,賞賜爵位,也不會少。”

至此,共敖洗清冤屈,黑夫的屯也得到了他們夢寐以求的第十七顆首級,達到了“盈論”的標準,這本該是皆大歡喜的事。

然而這時候,共敖的傲嬌脾氣又上來了,他慪著氣,心裏道:“可笑!我只是想討回一個清白,誰稀罕這爛人頭?”

如此想著,他便張開嘴,想說這首級可以算在辛屯頭上,讓屯長升爵就行。

至於他?

什麽賞賜,什麽爵位,乃公不稀罕,不要了!愛給誰就給誰去!

然而,他才剛說了幾個字,黑夫便猜到這廝要幹嘛,情急之下,竟腳一伸,將共敖絆倒在地!

共敖大驚,剛要質問,黑夫又蹲下來假裝要扶起他,手裏卻一把沙子塞進共敖嘴裏,又在他耳邊斥道:“閉嘴!”

軍法官看著這二人的表演,冷笑道:“黑夫屯長,這位什長想說什麽?”

“他說多謝軍法吏,秉公執法,還他清白。”

黑夫笑容滿面,雙手用力,死死按著共敖不許他說話。

軍法官不笨,已然猜出了共敖那未盡的話,但看在黑夫的面上,沒過度追究,而是擺了擺手,讓眾人離開,他還要繼續清點首級,為眾人算功爵……

……

“黑夫,你想作甚?為何如此當眾辱我!”

離開到幾十步外後,共敖掙脫了眾人的攙扶,吐露嘴裏的沙子,滿臉憤慨。

黑夫卻只冷冷看著他不說話,還是一旁的利鹹嘆了口氣道:“共敖,你好歹是什長,竟不知道軍法是如何說的?”

“如何說的?”

共敖感覺那把沙土差點將自己嗆死,依然在幹咳不止。

利鹹本就是識字知法的,在方城縣集結時,他就被黑夫拉著,讓他和自己一起去抄錄軍法,了解軍中的令行禁止。他們二人是整個屯裏,唯二對秦軍軍規熟悉的人。

於是他便對共敖道:“軍法裏說,諸罰而請不罰者死!諸賞而請不賞者死!你方才要是亂說話,此刻已經和滿的頭顱一起,懸在轅門之上了!”

此言一出,共敖臉色都變了。

這是尉繚對秦國軍法的補充:該受罰卻請求寬恕的,要處死;該受賞卻請求不要賞賜的,也要處死!

沒錯,秦國的軍規就是這麽誇張,你也許覺得拒絕賞賜是個性,是高風亮節,是個人可以決定的事。但在秦吏看來,這是下級不服從上級命令,是試圖質疑秦律軍法裏的賞罰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