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後路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來似春雨,去似微塵。

一場秋雨過後,恬淡的山林中,本該是遊玩踏青的好去處。

煙霧繚繞,綠草濕潤,鳥獸蘇醒,晨曦鋪來。

放眼望去,卻是另一番景象。

馬盂山下,一列列女真鐵騎,忘死沖鋒,似乎要將這山巒踏碎。

同一時間,東、北兩側,都有大股敵人來襲。

馬盂山頂的飛船,釋放最高級別的信號煙花,示意敵人已經傾巢而出。

遠在山下的楊霖,第一時間,摸起馬鞭,扶正鋼盔,正色道:“召集所有兵馬,準備決戰!”

韓世忠眼裏泛著紅光,恨不得親自提著大槍沖殺,這一場惡戰在他看來,已經是一場潑天的富貴。

從長城沒有被攻破,女真退兵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了這場鏖戰的勝負。

如今拼死一搏,在韓世忠看來,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

因為女真韃子,是不會明白,在宋軍的身後,是一個什麽樣的龐然大物的帝國在支撐這支軍隊。

遠處的馬蹄聲如雷,山鳴谷應,面對著已經提速的女真鐵騎,楊可世率兵迎了上去。

宗澤按兵不動,因為“飛船”上傳來消息,北側也有敵人的騎兵。

鐵甲精騎互相撞擊,足以稱之為當世最強的武力碰撞,沒有絲毫的預熱,兩軍交匯瞬間進入白熱化。

烏沉沉的鐵錘揮舞,帶著沉重風聲劈落。轉眼之間,左揮右砸,完顏婁室已經殺傷多名宋軍。

楊可世一聲怒吼,用槍一挑,擋住了致命一擊,救了一個小卒。

婁室眼不錯開,低沉地嘶吼著,再次揮捶,剛剛逃過一劫的騎兵,頭骨碎裂,腦漿迸濺。

單錘格開西軍重將楊可世,竟然還能悍然殺人,完顏婁室如此之勇,女真韃子無不振奮。

楊可世心中怒火萬丈,此時雙方殺紅了眼,將身體的潛力激發到了極致。

眼前的女真將領,並不知道是什麽人,但是看他的實力,應該不是無名之輩。

可惜渾身甲胄,連臉都不露,楊可世卻不知道,此人正是女真西線統帥完顏婁室。

縱使他想象力再豐富,也不會想到,最前面沖鋒的,竟然都是女真的將領。

往日裏便是再強壯的人,連續揮舞重武器,也早早疲乏。

但是此時根本覺不到累,身上些許小傷,也覺不到疼,只是瞪著眼呲牙廝殺。

婁室渾身甲胄,除了眼睛,幾乎沒有缺口,身體如此負荷,雖然是身強力壯也難免有所損傷。

所以後世歷史上,崛起之後的女真重將,幾乎沒有長命的。

仗著超乎尋常的意志耐力和身體素質,強行披三四層甲作戰,雖然近乎刀槍不入,但是對內臟損害極大。

此時卻不是顧及這些的時候,對於女真來說,局勢已經到了萬分危急、只有一條生路的時候。

非是攻破馬盂山,重創宋軍主力,沒有其他活路了。

所以此戰,女真重將,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身先士卒,沖殺在最前面。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根本就是瘋狂的賭徒最後一搏,不會考慮明天。卻極大地鼓舞到謀克士氣,人人悍不畏死。

掠陣的姚平仲心中疑心更大,怎麽飛船上還在不停地示警,難道大定府的女真,真的全部出來了?

他輕輕揮手,令旗揮動,種洌縱馬而出,一聲令下掠陣的騎兵再出大營。

旁邊的堡寨也開始射箭、放炮支援。一時間弓弩滿天飛,巨石不斷被拋射而出,砸向遠處還未接敵的女真兵馬。

有韃子舉著護盾遮擋,有的幹脆仰面朝天,嘶罵不停。

山頂的韓世忠所部,已經開始支援側翼,輕騎兵縱馬襲擾,並不敢直攖其鋒。

而大股的重騎,還充作預備役,戰場殺敵,有時候不是越多人越好的。

完顏婁室有十幾萬人馬,但是如今這拼死一擊,也不過五六萬精騎。

戰場狹窄,施展不開,反而會擁擠踩踏,幹擾友軍的行動。

而成群的未接敵的人馬,則會淪為床弩、箭矢和火炮的靶子。

韓世忠放下千裏鏡,低下頭跟曲端說道:“韃子拼命了,俺們尚有余力,不趁此時襲取大定府,更待何時?”

曲端倒吸一口涼氣,道:“韃子兵馬只有區區五六萬,剩下的尚不知所在何處,若貿然進攻大定府,唯恐被圍……”

他說的未嘗沒有道理,若是一般的將領,肯定以穩妥起見,就在這決戰場,為底下的西軍掠陣。

但是韓世忠哂笑一聲,道:“你看那韃子前鋒,盡是些最悍勇精銳之輩,韃子擺明了舍命一擊。若是俺是那完顏阿骨打,此時也知道,唯有決戰這華山一條路。這等時候,大定府豈能屯有重兵,而讓精銳出來送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