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蔡楊翻為社稷臣

王黼和楊霖不同,他沒有那麽多心腹。

心腹不是想培養就培養的,光是一個忠心就不易得。隨隨便便拔上來一個人,能有追隨他幾十年的人可靠麽?

王黼沒有一個兩淮鹽王的爹,他的手下多是梁師成的親舊之輩,讓他們手刃一個進士,誰都得犯嘀咕。

但是王黼乃是特進,官職猶在楊霖之上,他下了命令誰又敢違逆。

所以押送的差人你推我我推你,遲遲不肯下手,卻每日折磨於他,實指望張叔夜經受不住自己死了,那不是皆大歡喜。

沒料想,張叔夜卻是個硬骨頭,飽經折磨卻愈發堅挺。

原本的張叔夜四十出頭,眉目清朗,衣冠楚楚,氣質不凡,乃是一員儒將。

如今卻是渾身血汙,微閉著眼睛,在來回晃蕩的囚車中一言不發。

幾個押送的公人,都是王黼從汴京帶出來的虞侯,看著他這副樣子恨得咬牙切齒。

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一腳踢在囚車上,讓張叔夜脖子碰到狹窄的木欄,吃痛之下張叔夜忍不住發出一聲嘶嘶的聲音。

四個差人一起大笑起來,聽得出裏面有一絲暢快,對於他們四個來說,張叔夜已經成了一塊燙手山芋。

眼看就要到大宋境內,若不趁著在大理處理了他,到了宋境到處都是人,萬一走漏了風聲他們可吃罪不起。

這幾個人不敢怨恨王黼,只能把氣撒到張叔夜的頭上。

“張知府,你這骨頭還真夠硬的,莫非是石頭做的?”

張叔夜冷哼一聲,並不答話,顯然是到了這般田地,也沒把幾個人放在眼裏。

幾個人趁著生火的時候,湊在一塊,商議道:“若不下手,到了王特進跟前,必沒有我們的好果子吃。”

“你們如此拖延,無非是想讓其他兄弟動手,要俺說不如一塊下手。這山勢陡峭,一會將他推下山去,就說是他畏罪逃跑,腳下一滑跌落而死。”

“就這麽說定了。”

張叔夜遠遠瞧見他們聚在一塊,便知道聚無好聚,此番多半要結果了自己的性命,好去跟王黼交差領賞。

他眼光一凝,心道此番或許是最後的機會,他環顧四周,前面的陡坡處,遍布灌木叢,並不是惡石嶙峋,便高聲叫道:“本官要如廁。”

四人大喜,上前笑道:“還本官,不過是個賊犯官,早晚要剝了你這身官服的,到時候怕是連個黔首都難當。”

張叔夜趁著他彎腰低頭解開枷鎖的瞬間,撕咬了一塊爛掉的衣服,緊緊咬在嘴裏,免得一會滾落時咬到舌頭。

四個人站在張叔夜身後,互相對視幾眼,慢慢靠了上來。

還沒等他們下手,卻見張叔夜自己挑了個平緩的,側身一跳進了一堆低矮的灌木中。

四人大驚,叫罵著摸起兵刃,卻不敢下去。年長的幾個搬起石頭,往看不見人的灌木叢中亂砸,嘴裏罵聲不停。

“這一番若是叫他逃了,我們必吃掛落,特進豈會饒了我們。”

一個略顯瘦削的虞侯,冷笑道:“這廝不逃,尚有威脅,吃飯畏罪潛逃,他還敢露面?

莫說這叢林九死一生,便是僥幸活了下來,他最多也就是在大理的窮山惡水,躲藏起來,還敢如何?”

其他三個一聽,大有道理,又順著小路到山下搜了一圈,然後準備回去復命。

……

汴梁城中,梁師成正在發火,他拍著桌子罵道:“王黼這個鳥殺才,恁是如此無能,我給他爭來南線主帥,正是難得的機會,這猢猻就這般不堪大用麽?”

高俅在一旁,心裏樂開了花,我讓你一心就知道提拔金睛小兒,讓你幫我擠走蔡卞,你就是不肯。

他心裏暗爽,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來,甚至有些憂慮,彎腰道:“恩府,王將明是個不知兵的,當今之際,是快些瞞住陛下,想辦法幫他遮掩一番。”

“混賬、無能的東西,若不是念著咱們之間,互相維護這點情分在,咱家管都不管他。”

在場眾人,無不在心中冷笑,你不管誰也不可能不管王黼,這金睛小兒在官家面前最是得寵,不保下他來對梁師成的打擊太大。

畢竟他的權勢,全部來自於官家,大宋也就是到了趙佶這裏,才有了這麽強勢的太監。

因為他自己的權柄大,太監作為趙佶的家奴,自然是水漲船高。

既然如此,他就需要維持官家的寵信,王黼在這方面是他的左膀右臂。

梁師成恨恨地罵完,問道:“你們有什麽主意?”

這時又匆匆跑進一個小太監,說道:“爺爺,兵部侍郎王寧到了,在外面候著,說是要求見爺爺。”

“嗯?王寧?他來幹什麽?”梁師成暗想:“兵部尚書上個月剛剛致仕回鄉,莫非是來送禮的?這尚書之尊,哪是侍郎輕易能補的。不過自己現在正在籌劃的幾件事,都是兵事,兵部拿到手倒是不錯。”想到這裏,梁師成在椅上坐了,說道:“喚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