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是真小人自風流

徐家莊,後花廳。

砰地一聲,一個上好的汝窯瓷杯被摔得粉粉碎,徐月奴在廳前站立,噤若寒蟬,其他下人更是連頭都不敢露。

徐進罕見地對著自己的獨女大發雷霆,“你連欽差都敢打,還把他打到了生命垂危,這下好了,我們徐家要滅在你的手裏了。”

天降奇冤,不讓竇娥。

在徐家莊小公主一般的徐月奴,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鬥大的淚珠掛在長長的睫毛上,一張俏臉氣的血紅,咬著唇珠道:“女兒都說了十次了,我真的沒打他,我們連門都沒出。”

“住口,你……”,徐進作勢欲打,擡起手想想又終究不忍,狠狠將手放下,道:“這個欽差剛來密州,就要來招惹我們徐家,分明就是要殺雞儆猴、敲山震虎。他也知道,壓服了我們徐家,在密州誰還敢跟他作對。這一回朝廷竟然要重開市舶司,我們想要逃掉商稅繼續和倭人交易可就難了,若是沒有了那個靠海莊園,難度又將倍增。”

“這種時候,就該避著他,不給他一點機會。你在莊門前耀武耀威,以為阿爹不知道?”

徐月奴心中不服,但是給自己家惹了這麽大的麻煩,她是又恨又急。

都怪那個卑鄙無恥的欽差……

“那怎麽辦,爹,我們總不能真去認罪道歉吧。”

徐進苦笑一聲,道:“你當欽差是什麽……代天巡狩呐,我們徐家看似強大,不過是在密州一隅,真到了汴梁那群相公的眼中,跟螻蟻有什麽兩樣。”

深深呼出胸中濁氣,徐進緩緩道:“來人,準備好幾箱子厚禮,隨我去密州港,見識一下這位楊欽差。”

……

萬歲營中,楊霖脖子上掛著一個白布,將胳膊吊著,罵咧咧地道:“這玩意勒的脖子生疼,狗弄的徐進還不來,算他有種,先幫我取下來。”

呂望忍著笑上前,想幫他拆開,外面一個兵卒進來抱拳道:“提舉,徐家莊主徐進求見。”

“系上,系上,把他給我叫進來!”

大營內還沒建成新的兵營,用了一個大帳,四周挑起窗戶。

徐進挑簾而入,只見帳內四處通風,上面坐著一個俊朗面嫩的少年,朕眯著眼睛打量自己。

周圍全是懷抱著樸刀的大漢,每一個都是面色肅穆,這小小的欽差儀仗,竟真的有行伍之氣。徐進留了個小心,抱拳道:“草民徐進,見過欽差。”

在他打量楊霖的時候,楊霖也在掃視這個密州豪傑。此人身材之魁梧,不下於自己的四叔呂泰玄,面龐是古銅色,臥蠶雙眉,鼻高口闊,是一條昂揚的山東大漢。

楊霖眼皮一擡,淡淡地說道:“徐家好大的威風,本官代天巡狩,竟然遭此大難。說出去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不是本官一人之辱,實乃陛下之辱,我大宋之辱。”

徐進現在有點理解女兒了,強忍著怒意違心道:“小女年幼無知,沖撞了欽差,我們徐家罪該萬死。還望欽差大人有大量,給我們徐家一個機會。為表歉意,草民略備薄禮,還望欽差收下。”

幾個戎裝莊客,擡著兩口箱子進來,楊霖眼都不擡:“把徐莊主帶來的土特產,這兩箱海貨魚蝦帶回我的臥房。”

等到手下擡走箱子,楊霖終於擡起頭來,冷哼一聲:“機會?機會只留給知進退,識時務的人。你姓徐名進,這進你是有了,退呢?”

“欽差的意思是?”

楊霖擺了擺手,示意大帳中的侍衛退下,只留下呂望和陸謙,還有旁邊的書記官。

徐進心中一動,這廝占盡優勢,他還搞這麽神秘是要做什麽?

不過現在徐家被逼到了絕路上,不管他要幹啥,只要有變數就有機會。

楊霖笑吟吟地起身,把脖子上的繃帶扯開隨手扔掉,問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誰也別藏著掖著,你覺得怎麽樣?”

徐進一看月奴說的沒錯,果然是被這個斯文敗類給算計了,不過現在沒有資格清算,凝聲道:“欽差有何吩咐,盡管說,草民個徐家莊若是能幫上忙,定然不敢推辭。”

楊霖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們占據這裏的用意,本官清楚明白,不過是和倭人、番人望來交易,逃避朝廷的商稅而已。這裏面有多少利潤,你比我清楚,我現在要分一杯羹。”

“怎麽分?”徐進嘆了口氣,這小子如此油滑,不給他一點甜頭看來是不行了。

楊霖笑呵呵地跟書記官道:“記上,徐進承認偷稅漏稅,私自買賣貨物。”

“楊欽差!這是何意?”

楊霖笑道:“本官說過了,不跟你藏著掖著,這就是制衡你的一個證據而已。要是將來咱們的關系不再像今日一樣親近,這就是本官上稟天子的一紙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