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曾幾何時,這是太平教徒為之獻上一腔熱血的信仰,然而,隨著黃巾起義的壯大,這句話漸漸成了一個口號,失去了其神聖的意義。

只是,當所有人都被逼上絕路,當生命的尊嚴遭到踐踏之時,這句口號再度響徹在這荒蕪雪地之時,那曾經的神聖感似乎重新為這句話點燃了神秘的力量。

沒有豪言壯語,也沒有熱血激昂的戰鼓和號角聲,只是當這一句口號,從十萬人嘴中喊出,從一開始的散亂,到最後的一致,聲震九霄的時候,這一句話,足矣蓋過世間萬種聲音。

張曼成沖在最前方,現在的他,不再是一方渠帥,只是一個最普通的太平教信徒,太平教敗了,但他要用自己最後的血液和生命,捍衛它的尊嚴。

無數人沖鋒在張曼成身邊,沒有鼓舞士氣的喊殺聲,卻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

“放箭!”朱儁讓自己保持著冷靜,下達了放箭的命令,心中卻有一股難言的驚悚,明明敵人連最簡單的梯子都沒有,他卻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

“咻咻咻~”

箭簇猶如暴風雨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掠過黃巾軍的陣營,成片的黃巾軍栽倒在地上,然而卻沒有想象中的退縮,這些往日裏數百人便能驅趕的黃巾軍,仿佛變了一副容貌一般,同伴的死亡,未能給他們帶來任何恐懼和阻礙,如同一道洪流一般沖到城墻下面。

礌石、滾木不斷被將士們投下去,城墻腳下,很快摞起一層屍體,然而黃巾軍卻是不斷地從後方湧至。

張曼成死了,作為南陽黃巾軍的首領,他在進入射程之後,便受到漢軍的重點照顧,雖有親衛奮不顧身的保護,但張曼成還是死在了沖鋒的路上,身中數十箭而死,直到死後,張曼成依舊怒目圓睜,保持著沖鋒的姿勢立在原地,鮮血在他腳下凍結。

朱儁不明白,為何這些黃巾軍突然變得如此悍勇,只是這悍不畏死的氣勢,就已經超過了朝廷精銳。

爬上女墻,朱儁朝著城下望去,突然感覺頭皮一陣發麻,但見一名名黃巾軍,踩著同伴的身體往上爬,如同螞蟻一般,有的人已經死了,沒了知覺,但活著的人,哪怕身上承受的重量已經超出自己所能承受,依舊咬牙堅持著。

就在昨日還是一盤散沙的黃巾軍,何時有了這般凝聚力!?

朱儁不懂,袁術也不懂,曹操或許懂了,但此刻懂與不懂已經沒了區別,黃巾軍硬是用自己的血肉堆出了一道人梯,這個角度,除了滾木礌石,根本沒有其他有效的辦法殺敵,但城上的滾木礌石終究有限,當用完這些守城器械之後,將再難阻擋這些黃巾軍上城。

朱儁面色有些難看,箭雨雖然還在不斷往城下投射,也在大片的射殺黃巾軍,然而卻並未起到本該有的震懾之力。

“末將方悅,參見將軍!”便在此時,方悅急匆匆的來到朱儁身邊,躬身道。

“方悅?”朱儁看著方悅,皺眉道:“葉昭所部何在?這等時候,為何不來參戰?”

“回將軍!”方悅躬身道:“我家主公,在準備退路,命末將前來告知,若城不可守,可退往南門突圍!”

“退路?仗還未打完,勝負未分,為何要準備退路?你敢亂我軍心!?”朱儁聞言大怒道。

“末將不敢,只是主公命末將前來傳令,聽與不聽,將軍自行衡量!”方悅對著朱儁以及一旁眾將一拱手,轉身便走。

朱儁黑著臉看著方悅離開的方向,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說話,任由方悅離開。

“目無法紀!”袁術冷哼一聲:“跟他那主子一般桀驁不馴。”

朱儁擺了擺手道:“莫要分心,賊勢洶湧,不可大意!”

心中卻沒來由的想到葉昭的退路,真的要退嗎?

“吼~”

第一個黃巾軍終於沖上了女墻,冰冷的長矛刺穿了他的胸膛,然而黃巾軍的眸子裏,卻閃爍著一股難言的兇殘,硬生生頂著長矛往前走了三步,才無力的軟倒在長矛上,到死,雙手都死死地握著矛杆。

不等官軍費力的將長矛從黃巾軍的屍體中拔出來,第二名黃巾軍已經爬上來了,沒有兵器,瞪著猩紅的雙目虎吼一聲,撲在了官軍的身上,張口一咬,在官軍的慘叫聲中,咬在他的喉結上面,而後用力一撕。

“噗~”

滾燙的熱血濺了一臉,黃巾軍臉上卻露出興奮的神色,在周圍一眾漢軍驚恐的目光中,沒有繼續攻擊,而是瘋狂的咀嚼著嘴中的碎肉,仿佛那是世間最美的食物一般。

“殺~”一名官軍強忍著心中的不適,一刀將他的頭顱給剁下來,第三名黃巾軍卻已經撲上來了。

“嘎吱嘎吱~”

又是一名官軍倒地,那瘋狂的咀嚼聲聽的人渾身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