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九章 先利其器

得到年青漢子的許可之後,醫療營的醫者與女兵們很快就擡了幾個重傷員進入外堂,校尉張鵬也隨之而來將幾串銅錢交在了那青年手中,年青漢子待要不允又哪裏敵得過張鵬的力氣,只得收了。方才那個矮個士卒說的沒錯,他們借用自家的外堂只是為了讓傷員有著一個更好的環境療傷,他們自進門之後就一直在忙著此事,自家的桌子也被當做了安置那些渾身是血的傷員所在。一個手持銀針胸口繡著紫色十字的中年人正極為熟練的為一名士卒縫合著腿部那道驚心動魄的傷口,其余身穿戎裝的女子燒水的燒水包紮的包紮,一切都是井井有條,沒有人會向他擔心的內房看上一眼,燕王治軍之嚴果然不虛!

此時盧縣城中的廝殺依舊未停,雙方士卒高呼酣戰之聲就在不遠處不斷傳來,有的時候似乎已經到了近前,可在這間民居之中醫者與女護衛們的神情始終是如此專注,在他們的眼中只有眼前士卒的傷情,也許初上戰陣之時他們會有著這樣那樣的緊張,但如今身經百戰之後早已學會坦然去面對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死。環境氛圍對人的影響是極大的,初上戰場有畏懼之心人所難免,可這要撐過那一刻意志就會逐漸戰勝對生死的恐懼,因為在戰陣之中它實在是太尋常了,尋常到了可以使人麻木的地步,當然也有另外一種情況就是崩潰!

張海彪滿頭大汗的躺在一張簡易折床之上接受著醫護的清創,這還是器具所一名甲初工匠隨在醫療營中幾月之後方才打造而出,這些能工巧匠們不但有著精湛的工藝平素亦是極為務實,劉毅對這一點便極為贊賞,每一個科學成果的取得都必須經過無數次實驗,只不過成果大小與實踐的次數有些區別罷了,他所知的後世種種理論能否與漢末的實際相結合就是通過麾下們一次又一次的實踐所實現的。

現在這個時候可沒有醫用酒精與雙氧水,清創所用的都是鹽水,平常醫療營都是用竹筒來將之裝灌的,華夏有句古話叫做“傷口上撒鹽。”是用來形容痛上加痛的,眼前張海彪就在經歷著這樣的痛楚,可他還是硬撐著不哼一聲,雙手卻將簡易折床的竹制邊框捏的嘎嘎作響,額頭上滿是豆大的汗珠,清創可不是僅僅將鹽水倒在傷口之上的,還會用布條在傷處擦洗,甚至要深入其中,那般痛楚不親身感受很難體會其中滋味!而在此時與張海彪一般接受清創的不少士卒都在低聲呻吟或是悶哼著,這絕非他們定力不夠,也不能指望人人都是關羽!

意志力固然是忍受痛楚的關鍵,可在張海彪心中那個少女醫護的關切眼神才是最好的良藥,每當忍不住要喊出聲之時,那兩道清澈的目光卻能給他很大的力量,張海彪很難形容自己接觸到這張面孔與目光之時的感覺,一方面是傷口的劇痛,可一顆心卻似空落落的發慌,這種發慌與平時還有很大的區別,總之能讓他心情舒暢!

這個醫護最多不會過雙九之齡,軍中之人是不可能塗脂抹粉的,但就是這樣的素面朝天少女在此時的張海彪眼中還是有著一種令人賞心悅目的美麗,尤其是那一對杏目之中透露出的關懷之意,這樣的眼光他不是沒有見過,施術過程之中醫官偶爾與他對視也是一般的眼光,可後者是不會讓他的心臟砰砰亂跳的,此時的張海彪根本不知情為何物,但卻絕不會在少女面前露出畏疼之態,而看著對方的容顏就似乎有一種魔力在緩解他的疼痛,面容扭曲也不忘回以笑容。

在那個年青漢子的眼中,眼前的這一幕無疑是極為震撼的,早就聽說過燕王麾下的士卒對待百姓如何友善,在戰場之上又是如何的悍勇,但總覺其中多少都要有些誇大!可如今親見燕軍士卒療傷之時的表現,至少後者他是心悅誠服了。這些與他年歲不相上下的士卒卻一個個猶如銅澆鐵鑄一般,那般的傷勢與醫者療治的手法讓他都有些不忍目睹,可這些燕軍士卒卻挺了下來,微微的呻吟與悶哼那是再正常不過了,這樣的傷勢要是換在他的身上加上醫者如此施為怕是早就要叫苦連天了,他腦海至之中的詞匯並不豐富,鐵血男兒是其唯一能想到形容眼前這些士卒的,從哪些可怖的傷口就能想象大戰的激烈!

清創之後首先要做的還是去穢,也就是後世所說的消毒,這是最好的防止傷口感染的方法,幾年前在燕軍之中還是流行的燒灼法,也就是用鐵條來燒灼清洗之後的傷口,利用那種高溫進行去穢,這個道理漢末之時的醫者早已知曉,他們在行醫之中所用的器具都是要經過沸水燙煮之後才能使用的!可那種滋味比之清創還要痛上數倍,往往需要數名醫護死死的按住傷者的四肢,在其口中還要咬上厚布,說是再世為人也不為過,經此法者絕多大數都要立刻昏迷,不少甚至因此生生痛死,但這卻是料理傷口必經的步驟,不如此將更加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