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忠孝兩難

晚間劉毅便與一幹麾下在帥帳之中議及當前戰事,眾人各抒己見之下場面顯得頗為熱烈,從當年的士卒到現在的軍官,每個人都有了長足的進益,也更想在主公面前表現一番,但所言必要言之有物,主公可不是好糊弄的,一時間倒也提出了不少可行的戰法。這些人可能不是張遼徐晃那般的大將之才,卻是實實在在的軍中中堅,且從軍營底層奮鬥至今的經歷也讓他們擁有極其豐富的實戰經驗,倘若把整個幽州軍比作一個壯漢的話,他們就是這個壯漢強健的腰身。

正在熱火朝天之時卻是忽然有人來報,洛陽急信,眾人一聽立時便安靜下來,如今司州的形勢可謂對劉毅軍一片大好,洛陽城中還會有何緊急軍情?而主公看信之後亦是面色一變,雖然立刻恢復了正常可在眾將心中卻知此事定是非同小可,否則以主公的鎮靜向來是山崩不變色的,而眼見眾將的神色,劉毅已經知其心意,當下言道:

“此乃劉某家中之事,非觀軍情,汝等不用疑惑,方才所言皆頗為有理,可繼言之。”此事他若不說很容易讓眾人分心對戰局不利。

“主公家事當是非同小可,軍情再緊卻也不在今晚一時,我等還是先行告退讓主公專心處之,明日再議不遲。”一旁穆順出言道,雖然與主公相處的時間不長,可他對劉毅待己之善是很感激的,亦知道就算是家事,可能讓主公色變就定不簡單,故才有此語。

“哎……公度所言差異,劉某在軍中為帥,朝中為臣,那是上下有別尊卑有道,可若論家中私事豈不也與眾人一般?各位一別父母妻兒多年確都可一心為公,軍法自劉某而定,便是己身也不例外,休要再言,戰事要緊,王雲,你繼續說!”劉毅聞言一擺手正色說道,聽得眾人心中都是暗暗點頭,主公治軍之嚴當真是上下一致。

這一番商議直到將近子時方才散去,劉毅的戰略也大致得到了確定,一眾軍官也都領到了自己的職責,各自心中暗下決心,此一戰可是主公親自領之,便是拼上性命亦要將那聯軍盡數殲之。

“少爺,家中到底何事能讓少爺如此?”眾將走後劉毅卻是一人靜坐帳內沉思,看那神情竟然頗有無力之感,這一下可把隨行的劉六嚇得不輕,想十余年間在軍中何曾見過劉毅如此模樣?當下也顧不得太多快步來到主公近前問道,他與劉毅除了有軍中上下之外亦是劉家的家仆,因此每每單獨相處之時都是以少爺來稱呼劉毅的。

“母親病危,夫人不敢隱瞞,特托軍師傳書至洛陽,此番就連華佗先生亦是無法施藥,欲以桓兒的喜事為之沖喜。”對劉六的相問劉毅卻沒有半點隱瞞,只是語氣雖是淡淡卻掩飾不住其中酸楚之意。

劉六聞言亦是一愣,在軍中諸人及天子百官面前,少爺永遠是英明的統帥與忠貞的臣子,不管情勢如何危急他都能穩如泰山,談笑對之,正是這樣的劉毅才能給下屬以無窮的信心,只要主公在,天就塌不下來。也只有久隨在他身邊的親近之人才知道少爺也是人,也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只不過為了大業他必須在人前將自己的情緒深深掩藏,無論是多麽沉重的壓力都無法壓垮他如山的身軀。

當年老家主亡故之時少爺便與深夜在帳間獨坐,虎目含淚,那一幕劉六今生也不會忘懷,他看到了一個與平時判若兩人的少爺,卻依舊是那麽的真實,當時老家主畢竟已是過七旬之齡,可稱高壽,可如今劉母不過五十余歲,平日裏劉毅可謂侍母至孝,如今聞之怎能不神傷?恰此時又逢戰情之急,劉六便有心相勸卻又不知該如何出口。

可能有人會覺劉毅乃是後世穿越而來對今世的親眷未必就有多深的感情,實則卻是大繆其然!後世的他是個孤兒,三十幾年的生命中從未品味過親情的溫暖,也許是老天見憐,此世的他卻近乎得到了所有,祖父之恩,生母之情,夫妻之愛,兄弟之義,正是因為前世的缺失使得劉毅對今世所擁有的所有這一切都是無比的看重。

是,他今生所求的是一統天下,所謀的王霸之業,所想的是將我華夏之威發揚光大!這內中多有無情之道,需要他心硬如鐵,當棄則棄,可本性之中除了狼王的堅韌之外也有著後世蘇青成的真誠,也許這很是自相矛盾,可大千世界蕓蕓眾生誰又不是在矛盾之中?

對蘇青成而言,劉母是他心中一直所缺少的那份母愛,對於狼王劉毅而言,那是一種無法阻止的母子天性,兩下綜合一處此時劉毅心中的酸楚並不難解釋;如今自己算得上是功成名就,雄踞五州之地帶甲數十萬,麾下臣謀將勇,進可謀一世霸業,退亦可裂地為王,可子欲養而親不待卻是人世間最大的苦楚之一,劉毅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