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文學論戰】

後世把抗戰時期的中國文學,分為國統區文學、解放區文學和淪陷區文學三種。

淪陷區文學都是非政治化的,專寫一些通俗小說、情感文學和隨筆散文,代表人物有張愛玲、秦瘦娟、周作人、胡蘭成、梅娘等等。純以文學角度而論,張愛玲、周作人和胡蘭成的作品都有非常高的價值。可惜後兩者都是文化漢奸,而張愛玲也跟漢奸走得太近。

國統區和解放區文學恰恰相反,不管是詩歌、小說、戲劇、散文、評論、隨筆……各種題材皆以抗戰為主。即便沒有正面涉及抗戰內容,也會表達出一種對故鄉、對祖國的熱愛,或者是反應深刻的現實問題。

特別是國統區文學,抗戰初期多為慷慨呐喊、熱血救亡,中後期變得更具現實主義——描寫戰爭場面、記述流離生活、反映社會弊病,或是自嘆自嘲、苦中作樂。

大作家在抗戰時期寫童話故事的,貌似還真沒有,就連張恨水都改寫抗戰小說了。於是出現梁實秋站出來澆冷水,說文學創作不一定要和抗戰掛鉤,結果被各派文人噴得狗血淋頭的情況。

《小王子》一出版,立即引起巨大爭議,從反應來看主要分為四種:

第一種,礙於周赫煊的情面,介於周赫煊的地位,出於周赫煊的貢獻,許多人選擇閉口不言。

第二種,從純文學的角度,分析稱贊《小王子》的藝術成就,並認為這是一部歌頌友情和愛情的作品。

第三種,挖苦批評。

首先站出來指責周赫煊的,是文藝抗協(文聯)理事兼出版部副部長葉知秋,他在自己主編的《文學月報》上評論道:

“抗戰期間的文學,應該是年輕的、戰鬥的,是健康的、堅實的,是現實的、進步的……《小王子》顯然和戰鬥無關,和現實無關,它以一種脫離現實的虛無筆調來歌頌友情和愛情,這不符合大眾文學和抗戰文學的立場……”

“作為一個有國際影響力的大作家,周赫煊先生此書對廣大青年和文化學者,帶來了非常惡劣的示範作用……在和平時期,《小王子》自然不失為一部優秀的作品,但它現在確實不合時宜。”

“當兵的不能在戰場上做逃兵,而文學創作就是作家的戰場,作家也不能在國難當頭之際做逃兵。我們不能逃避現實,而是要勇敢的面對,或者救亡圖存,或者反映社會……對於作家而言,筆是槍,墨水是子彈,我們不能對天放空槍,而是要選擇正確的目標瞄準敵人……”

葉知秋的這種論調,立即引來許多愛國作家的響應,紛紛評論周赫煊不該在抗戰時期寫童話故事,認為周赫煊這是在作品中逃避困難和責任。

其實葉知秋已經對周赫煊很客氣了,文章就事論事寫得比較理智。他前兩年罵梁實秋才狠呢,譏諷梁實秋“賭場上壓冷門、投人所好”,說得更直接一點就是認為梁實秋在“嘩眾取寵”。

第四種,力挺支持。

梁實秋似乎沒有吸取上次的教訓,第一個站出來公開聲援周赫煊,再次跟葉知秋打起了筆仗。他在文章裏這樣寫道:

“總有一些人以文學的名義破壞文學創作,《小王子》呈現的是對真善美的贊揚,難道我們在堅持抗戰的時候不需要真善美了?它既然是健康的,是積極向上的,為什麽就被指責成逃避現實?”

“文學是對人性的書寫,大眾文學如此,抗戰文學如此。真的革命家、真的愛國者,把熾燒的熱情滲入文學裏面,往往無意形成極感人的作品,這就是表達出了人性。若是一味強調文學創作的內容,把文學創作當成抗戰八股,那這樣的作品還有何人性可言?還能感動得了多少讀者?”

“文學是宣傳抗戰的工具,我極為贊同。但若文學只能做抗戰的工具,那抗戰勝利之際,文學也就失去了作用。戰爭終歸是暫時的,而文學是永久了,我們既要做好現在暫時的工作,也不能拋棄文學永恒的價值!”

本來自上次論戰以後,很少人敢公開支持梁實秋,怕被當場過街老鼠圍攻。但這次討論的對象是周赫煊,立即就有不少鐵杆支持者站出來,幫著梁實秋鼓勁呐喊。

從二月下旬到三月中旬,這場論戰整整持續了一個月之久,牽扯進來數十位作家進行大混戰。

雙方就抗戰時期的文學創作展開討論,剛開始還就事論事,漸漸變成了挖苦諷刺。甚至周赫煊和《小王子》都被扔到一邊,爭論焦點變成了文學創作態度和底線,再混雜著作家們以往的私仇舊怨,最後連人身攻擊都搞出來了。

上次左翼文人圍攻梁實秋,是周公親自站出來勸架,並以梁實秋的主動退讓而結束的。這次周公覺得影響不好,也私底下召見了葉知秋,希望其主編的《文學月報》不要再咬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