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蕭三爺】

求名忙,求利忙,忙裏偷閑,喝杯酒去;

為工苦,為農苦,苦中作樂,泡碗茶來。

這是望江樓門口的對聯,措辭淺顯,通俗易懂,平淡中又帶著無限意境。

民國時期,上海茶樓甲天下。

舊上海各類茶館都是新聞集散地,消息特別多,所以巡捕、偵探、記者經常光顧。經常有些小報記者,早晨到茶館泡碗茶,坐上半天打聽消息趣聞,直接送到報社編輯處,各種花邊新聞就是這麽炮制出來的。

巡捕就更牛,幹脆把茶館當做公事房,從查案到審問全在茶館裏完成。

黃浦江畔的望江樓,就是這麽一座老茶館,黃金榮、杜月笙常常在這裏審案。

半上午,《晶報》記者劉新權慢悠悠地來到茶館,進門便對夥計說:“老規矩,一碗花茶,一疊花生!”

“好嘞!”夥計說話的時候,沖著劉新權瘋狂眨眼。

劉新權愣了愣,猛地會意過來,轉身便朝外走。

還沒等他走出茶館,便有兩個華人巡捕將他截住:“你就是劉新權?”

劉新權苦笑道:“我就是,兩位差爺有什麽吩咐?”

“有個案子需要你配合,跟我們走!”巡捕說話間,已經將劉新權左右架住。

他們沒有回巡捕房,而是直接來到茶館二樓的包間。

杜月笙坐在臨窗的位子,指著外頭的江面說:“周老弟,這裏景色不錯吧。”

“視野開闊,真是好地方。”周赫煊笑道。

房門突然打開,兩個華捕拖著劉新權進來,噗通一聲把他按到地上跪著。

劉新權看清是杜月笙,頓時哆嗦道:“杜……杜爺,您老找我做什麽?”

杜月笙沒有回答,而是笑著對周赫煊說:“當年我還在賣水果的時候,就聽過望江樓的大名。那天我在街邊做買賣,看到三個剪綹客(小偷扒手)禍害鄉下人。頭一個聳起肩膀把鄉下人往前推,撞到第二個的身上。第二個假裝發怒,抓住鄉下人就打。第三個出面打圓場,替鄉下人求情。鄉下人千恩萬謝的離開,等他一走,三個竊賊就哈哈大笑起來,因為鄉下人腰袋裏的錢都落到他們手裏。”

周赫煊無奈地笑道:“這種伎倆真是坑人。”

杜月笙繼續說道:“三個剪綹客沒笑幾聲,就有個便衣巡捕抓住他們說:走,跟我去望江樓。那三人聽到‘望江樓’,頓時腳都軟了,你猜為什麽?”

周赫煊問:“為什麽?”

“因為當時望江樓是黃金榮黃大爺的辦案公堂,哈哈哈哈!”杜月笙說著自顧自大笑。

跪在地上的劉新權渾身發抖,苦著臉說:“杜爺,我到底犯了什麽事,您倒是給個準話啊。”

杜月笙這才扭頭看著劉新權,問道:“《晶報》那個筆名叫賈望的記者,就是你吧?”

“是,賈望就是我的筆名。”劉新權點頭道。

杜月笙又問:“你兩天前寫了一篇文章?”

“我寫了兩篇,您問的是哪一篇?”劉新權迷糊道。

“阮玲玉那篇。”杜月笙說。

劉新權看看周赫煊,頓時回過神來,瘋狂的磕頭說:“周先生,我錯了,我不該亂寫,我不該詆毀阮小姐,求您放過我吧!”

周赫煊面無表情地問:“你所寫的內容,都是誰告訴你的?”

“一個年輕人,二十多歲,穿得普普通通,但我不認識他啊。”劉新權額頭冒汗。

杜月笙道:“說得清楚些。”

“那天早上我剛出門,有個年輕人就給了我一封信,文章的內容全是照著那封信寫的。”劉新權說。

“信呢?”周赫煊問。

“在家裏,不知道有沒有扔掉,我記不太清了。”劉新權哭聲道。

杜月笙低聲呵斥:“取來,立刻!”

劉新權瘋狂地往家裏跑,不多時便拿來幾頁信紙。

周赫煊閱讀之後,也看不出什麽所以然來,說道:“你再回憶回憶,送信那人你真不認識?”

“真不認識啊。”劉新權說。

“有沒有其他什麽特征?”周赫煊問道。

“我想想,我再想想,”劉新權努力回憶,迷糊道,“唉,我好想還真見過,就是記不太清楚了。”

杜月笙咧嘴說:“那你就慢慢想,今天想起來了再吃飯。”

劉新權的臉頓時變成苦瓜,嚇得肝顫。

杜月笙笑著對周赫煊說:“周老弟,我今天要給你引薦一個朋友,咱們先去德勝樓喝兩杯。”

“客隨主便。”周赫煊說。

兩人並肩走出包間大門,就在即將踏出房間時,裏頭的劉新權突然喊道:“我想起來了,給我送信的那個,是明星電影公司的小工,我采訪明星時見過他!”

“帶他去明星公司抓人!”杜月笙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周赫煊隨杜月笙來到德勝樓,沒坐多久便已是中午,包間裏進來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