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北方教育界的破事】

整個民國時代,中國的工商業都跟官僚資本脫不了關系。

你想在中國開公司、建工廠,規模沒做大以前還比較安全。可一旦成為日進鬥金的大型企業,又沒有官方背景保護的話,那基本上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主動邀請軍閥和官僚入股。包括周赫煊的內衣公司和工廠也是如此,徐家和張家這兩年拉攏了幾個南方官員入夥,股份雖然分得不多,但已經可以保證企業的順利發展。

周赫煊的名氣雖大,跟中央政府也有些關系。但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搪,不請當官的來鎮住場子,難免有些家夥會眼紅亂來。

閻錫山和馮玉祥都曾占領過天津,不可例外的入股了一些公司,比如久大精鹽公司就有馮玉祥的股份。

閻、馮二人雖然下野,但他們的股份是絕對不能動的。甚至連已經去世的黎元洪等北洋老人,因為影響力太大,這類大人物的股份也不敢隨便去碰。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摸摸小貓還是可以的。

臧啟芳的動作非常之快,他將矛頭對準了西北軍和晉綏軍的失勢將領。這些人以前借馮玉祥、閻錫山的名頭,入股了許多天津的中小型公司,屬於非常合適的目標。

張學良、常凱申已經收編,或打算收編的不能招惹,只能專搞那些部隊被打殘,政治上也沒剩下幾分影響力的家夥。包括閻錫山的一位重要幕僚,其在天津兩家公司的股份都被沒收。

作為讀書人,臧啟芳的手段並不粗暴,而是先約談各大企業的負責人,在隱約表明自己的意圖後,暗示對方主動上報“非法”股份。掌握了實際情況,臧啟芳又開始挪置罪名,比如“威脅商家、強制入股”等等,宣布這些股份為不合法。

臧啟芳已經盡量在降低影響了,可事情還是漸漸鬧大,甚至有人直接告狀告到張學良那裏。

張學良打電話把臧啟芳罵了一頓,讓他自己想辦法平息事端。

臧啟芳只得又聯系相關企業,讓對方出錢贖買這些股份,換算成銀元低價支付給官僚軍閥,他自己只從中收取罰款。大部分企業對此都很樂意,花點錢把股份拿回來多好啊,反正對方已經不能做靠山了。

只收繳罰款,天津市政府就入賬近20萬元,臧啟芳直接撥發5萬元用來補助天津的中學和小學。天津教育界對此極為滿意,認為新任的市長大人真心為教育,臧啟芳的名聲和威望也漸漸傳開。

然而,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周赫煊的預料。

臧啟芳居然在天津教育系統搞黨化教育,要求把“三民主義”納入中小學必修課程。雖然這些黨化內容並不多,只是略微提到而已,但已經足夠令人警惕了。

張學良的家庭教師、機要秘書、親自任命的天津市長,居然是“三民主義”的崇信者。他剛剛上任就敢這麽搞,完全是不把張學良放在眼裏啊,再過幾年說不定整個天津市政府都要被黨化。

難怪張學良“對臧啟芳很不器重”,難怪歷史上臧啟芳只當了幾個月天津市長,就被張學良調回東北管理地畝局。這家夥在抗戰期間,甚至做了三青團的中央監察會監察。

十月下旬,張學良再次來到天津,見面沒說幾句話就問:“明誠,你怎麽給臧啟芳出餿主意?”

周赫煊笑道:“你任命的天津市長,我以為是你的心腹。既然臧啟芳說缺錢,那我就幫他弄一筆唄。對了,他怎麽在搞黨化教育?”

張學良搖頭嘆息道:“我把他調離東北大學,就是不想他在學校裏搞這套。沒想到此人死性不改,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究竟什麽情況?”周赫煊好奇問。

張學良詳細解釋一番,周赫煊終於完全搞明白。

原來臧啟芳、周守一和高惜冰等人,在東北大學成立了一個“六一學會”,表面標榜學術研究,暗地裏卻在積極搞黨化工作。

張學良對此略有耳聞,於是把奉天省長劉尚清調去接管學校。劉尚清卻被攛掇著把東北大學改為學院制,臧啟芳等人分別擔任各大學院的院長,大肆培植學生黨羽,力圖讓國黨的勢力染指東北教育界。

為了進一步控制學校,臧啟芳等人還聯名上書張學良,指控副校長劉鳳竹侵吞校款。甚至暗地裏慫恿學生鬧事,東北大學這兩年的某些學運活動,就是“六一學會”悄悄支持的。

張學良惱怒之下,把“六一學會”的主要負責人全部撤職。但他又是個心軟念舊情的,畢竟臧啟芳做過他的家庭教師,還給他當過機要秘書,腦子一熱便啟用臧啟芳擔任天津市長。

“臧啟芳此人,確實才華出眾,而且他也是真心為國,搞黨化教育並非為一己之私,”張學良無奈苦笑道,“我把他調來天津做市長,就是讓他改過自新,哪想到他居然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