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心悅君兮君可知

黃天霸說將在皇上誕辰之日大水法落成,到時皇親國戚、文武百官,都會聚集到大水法?到時候圓明園中其他地方的守衛必然被大量抽調。正愁沒有機會接近方壺勝境,機會這不就送上門來了麽?

李觀魚的心情登時轉好,馬上應承黃天霸,一再表示自己這次絕對會努力緊盯泰勒。但是他被監工太監看的死死的,行動著實不便。黃天霸淡淡地道:“這個你不用擔心,自有本官運籌!”

果然,第二天,一個雕刻石獅噴頭的石匠突然出了岔子,把李觀魚換了上去。

大水法中的所有石雕,全都按照西洋人設計的圖紙所雕刻,與中國傳統風格的石刻大不相同,工匠們雖技藝高超,可要刻畫出那些西洋雕刻該有的風韻,也得有個適應過程,李觀魚因為在多羅理郡王府已經有了些經驗,所以倒成了其中的佼佼者,泰勒很滿意,便把他調去,專門負責雕刻的內部雕磨。

泰勒要求極其苛刻,連長度、寬度都要計算的分厘不差。原本因為黃天霸要求他監視泰勒,所以李觀魚對他提出的所有要求全部盡心竭力完成,甚至沒有一句怨言。可內裏竟然也如此苛刻,李觀魚卻有些不耐煩了。

“我說泰勒先生,這大水法不就是給人欣賞的麽,外面極致盡美也就算了,畢竟這是皇家的玩意兒,可裏面又沒人看得見,您犯得著這般嚴苛麽?”

“嚴苛?”泰勒挑了挑眉,一臉嘲諷,“知道為何是我指揮你,而不是你來領導我?對於你們大清皇帝要欣賞的玩意兒,你也想敷衍了事?你這輩子也只能如此了,還不快幹活!”

“嘖,你再了不起,不也還是我們大清的洋奴才!”李觀魚悻悻然。

“你說什麽?”

“沒什麽,小人照辦就是了!”

李觀魚立刻拎起工具,一頭鉆進碩大無朋,仿佛一座地宮的地下建築群,再登著梯子鉆進獅頭,叮叮當當地按照泰勒的要求,對將裏面的每一處都按照泰勒的圖紙進行精雕細琢……

李魚鉆在獅口中敲敲打打的時候,烏蘭圖雅郡主從接秀山房逃走了。

自打上次策棱與自己的女兒在冬暖閣不歡而散後,便派了人守在接秀山房,不許她踏出一步,那接秀山房三面環水,一面淩橋,只要有人守住這一側,便休想再與外界聯系。

策棱的意思是,女兒只是一時昏了頭,讓她冷靜冷靜,自然會想明白其中有道理。乾隆聽說後,也未幹涉,在他想來,一個格格,嫁一個石匠,這也太過匪夷所思了些,給她點時間,她會想清楚。

可是沒想到,她竟然逃跑了!

當她出現在墻頭上,一縱而過,拔足飛奔的時候,守在橋頭的兩個人可慌了,生怕郡主一時想不開,跳湖自殺,立即就向她追了過去。卻不想,他們剛剛離開橋頭,一個太監打扮的窈窕人影,便悄悄地溜上了九曲木橋。

當那兩個策棱府的家將氣喘籲籲地攔住“烏蘭圖婭”,赫然發現她只是穿了烏蘭圖婭衣服的小甜果時,那個扮成小太監的烏蘭圖婭,早已溜之大吉。

……

夕陽西下,在西沉的日落帶走最後一絲光明之前,李觀魚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李觀魚來到‘獵狗逐鹿’的橢圓形噴水池處。正好今兒泰勒試了噴水塔,池子裏面還有一池清水,李觀魚脫掉衣服,只著一條犢鼻褲,跳到水中,痛痛快快地沐浴起來。

他沐浴一陣,見那水質清澈,猛地一跳,一個猛子紮進水中,才鉆出水面,甩著頭發上的水珠,剛抹了一把臉,忽然看到頂著夕陽,居然出現了一個太監身影。

李觀魚驚了一驚,以為是監工張太監,知道這人刻薄,忙先擠出笑臉來,揚手道:“對不住啊張公公,天兒太熱了,這水閑著也是閑著,哈!哈哈……”

那人沒有說法,李魚詫異地側了側身子,避開了“他”肩頭的太陽,便看到一張宜喜宜嗔、眸波凝淚的美麗面孔……

“圖婭?”

李魚一聲驚叫,左右看看,急忙從水裏跳上岸去。

夕陽西斜、殘紅如血。

映在他的身上,仿佛一尊鍍了金邊的銅像。

烏蘭圖婭一縱身,便撲到了他的懷裏,緊緊擁抱住他濕漉漉的身子,眼淚奪眶而出……

……

天空像是被浸泡了橘紅色染料,半邊都是紅澄澄的。大片大片彩霞飄在空中,從深橙到淺橙,再從淺橙到絢麗斑斕的紫霞。晚歸大雁排成一列,朝著日落西沉處自由飛翔。此情此景,如詩如夢般美麗。

李觀魚連拉帶拽地把烏蘭圖婭拖進花叢,穿著一條濕淋淋的犢鼻褲,提著衣袍,蹲在花草叢中,謹慎地向外探看一陣,這才籲了口氣,回身道:“幸虧你穿了太監袍子來,沒人注意。”

“你這死人,被我阿瑪一嚇就不理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