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日不見兮

剛下過初雪的紅磚綠瓦上,還堆著一簇簇雪花。正午的暖陽高高掛在湛藍天空,雖是寒冬卻添了一絲暖意。

那屋檐上身著暗灰色夾襖的男人哪怕如此寒酸的打扮,也是帶著與眾不同的氣質。

小麥色的皮膚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更像珠寶一般散發著奪目光輝。

烏蘭圖雅匆匆跑出來本是一肚子火,可在看到那房梁上的人影時,那顆空虛寂寥無以慰藉的心似乎瞬間就被一種暖流填滿。

身邊宮娥、太監的聲音她通通聽不見,也看不見,視線所及之處似乎已經變成了粉紅色,她的眼裏、心裏只能裝得下一個人。

“格格小心——”

伴隨著這聲音,烏蘭圖雅似乎看見了雪花飄舞,然而下一秒她光潔的額頭便傳來一陣鈍痛。

“哎喲——”烏蘭圖雅疼的捂住額頭,也終於收回了癡迷的視線。

“啊——流血了——你這奴才要死了!看不到格格在這兒嗎?來人——將那賤民抓起來杖責二十大板!”

聽見這聲音,烏蘭圖雅哪裏還顧得上已經滲出血絲的額頭。

她連忙走過去,怒聲呵斥道:“本郡主的院子什麽時候輪到你們這些閹人做主了!滾下去!都滾下去!沒有本郡主的命令不許隨意踏進我這冬暖閣!”

這幾個吆五喝六的太監是新來的,一開始烏蘭圖雅並沒有在意,後來卻無意發現是那郡王弘皎派來的人,因此烏蘭圖雅對這幾名憑空冒出來的太監格外討厭。

幾名太監面面相覷,有了郡王的交待他們哪敢隨意離開。

“郡主……這賤民傷了您……”

“滾——”

烏蘭圖雅很少發這麽大脾氣,幾名太監也不敢在此多留,連忙真的滾出了冬暖閣。

留下的除了李觀魚還有和他一起前來的兩位公公,在那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烏蘭圖雅發了頓脾氣,對這兩位倒還算客氣,“你們也下去吧。”

“格格,您的額頭……”

“你——”烏蘭圖雅終於將視線落在早已從房檐下下來的男人身上,初見的歡喜卻莫名其妙受了傷,明明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想起連日來自己的思念,越發覺得委屈,“你幫我療傷!療不好要了你的狗……要了你的命!”

完了,這老實聽話的孩子怕是真惹惱了郡主,畢竟人家可是一個大姑娘啊,這額頭……怕是要破相了吧……

然而兩位公公雖然心生同情,卻不敢多做什麽,給了李觀魚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兒,便低著頭彎著腰匆匆退了下去。

一時間,整個冬暖閣靜悄悄的。正午的陽光越發耀眼,瓦沿上的積雪不用清理便已經化成滴答雪水流淌下來。

‘嗒——嗒——嗒——”聲音不大,聽在烏蘭圖雅的耳朵裏卻好像自己狂亂的心跳。

原本囂張的氣勢在寂靜無人的時候,不知怎麽就再也提不起來了……

“你沒事吧?”

李觀魚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別扭地開了口。

他可真不是故意的,瓦檐上的積雪他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實際上為了多看一些更遠的地方,心思早就飛了。

哪裏注意到那顆小小石子,更沒注意到下面不知何時出現的美麗少女。

走的近些,終於看到她白凈的額頭上已經滲出血絲。

李觀魚有些慌了,這種慌亂倒不是怕她真的責罰自己,而是……似乎心疼了……

“要你管!”

烏蘭圖雅拿出水粉色的絹絲手帕,在額頭上拭了拭,打開一看真的出血了。

心裏泛著那股不明意味的苦澀,將整個心房都撐滿。明明那個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可她的眼中卻聚滿淚水,花的看不清。

‘啪嗒,啪嗒’一顆顆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從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裏順著白裏透紅的雪肌滾滾而下,與那房檐滴落的雪水交相呼應。

“你別哭!別哭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原本還努力維持鎮定的李觀魚終於開始慌亂了,挺拔寬厚的身軀站在少女面前,想要擦幹她臉上的淚水,可又發現自己的手幹了半天活臟兮兮的,並不敢真貼上那張嬌俏的小臉。

手忙腳亂地他一把奪過少女手中的淡粉色絹帕,用自己最輕柔的動作擦去她臉上不停滾落的淚珠。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沒看見你出來……”

“這是冬暖閣!”原本見他關心自己烏蘭圖雅心中的火氣已經消了不少,可聽他說沒看見自己出來,卻更加生氣。

以前他就算赴湯蹈火也要見自己一面,冒著被砍頭的危險,看到了她卻能露出那無比滿足的笑容。

然而現在,他都已經到了冬暖閣,卻說沒有看見自己!

委屈,委屈,無比委屈!

烏蘭圖雅剛剛收住的眼淚,比之前掉的更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