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同學、曙光

聞道書院後門位於南向,松樹、榕樹、樺樹、杉樹一片片成林。風景優美。一座座紅磚黑瓦的弟子寢舍依山勢而建,錯落有致的與樹林交融。

更有廚房、水井、澡堂等等生活設施。有回廊與東西兩側的學堂、講郎寢舍相通。

賈環在南區這裏逛得少,不熟悉。他在書院近兩個月,都是三點一線的苦讀生活。

易俊傑幾人帶著賈環從去往內舍弟子寢舍的回廊中岔開,順著碎石小路穿過一片松林。書院高大的青磚圍墻出現賈環的眼前。

三米開外一座小亭中,幾名學子正在捏著雞腿、鴨腿大快朵頤。見賈環、易俊傑幾人夠來,都是笑哈哈的打個招呼,“易同學,你們帶賈院首來打牙祭?”

“哈哈,正是。”易俊傑哈哈一笑,熟門熟路的走到圍墻邊,在墻壁敲一敲,拿開兩塊磚頭,露出個洞口來,叫道:“張掌櫃,來六個肉包子,一只雞,一筒米酒,一把花生米。”

賈環他們一共六個人。

“好勒。”圍墻外,一個敦厚的男子聲音應了一聲。片刻後,從洞口分別遞進來用枯荷葉包裹的食物。

賈環看著易俊傑熟練的和圍墻外的張掌櫃交易,禁不住莞爾。老司機啊。他高中時,學校也是封校讀書,禁止學生外出。每到飯點,同學就隔著柵欄和校外的小攤老板買午飯吃。

憶往昔崢嶸歲月: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

賈環心中湧起難言的感慨,想起高中讀書時的艱苦。那艱難得猶如煉獄一般的日子喲……將人的思想、堅韌、堅強如鋼鐵般淬煉出來。他最瘋狂的事情是:整整一周,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如同夢魘了一般在學習。

此時,依然。

有讀書的辛苦,三更眠,五更起,期待著一朝聞名天下知;依然有一幫同學,在這“苦海”裏,當難兄難弟。在這毫無亮彩的日子中,苦中作樂。

幸福與快樂,是如此的細微,又讓人滿足。

賈環、易俊傑六人到小亭中,圍著一張長條石凳。謙讓幾句,讓賈環坐在石凳上。易俊傑分肉包子,一人一個,又將竹筒遞給賈環。賈環首先抿了一口。一人一口酒,吃著肉包子、燒雞、花生米說話,氣氛逐漸熱鬧。

站在賈環下首的是瘦高學子,如麻杆一樣,名叫朱宸,家中是個小地主。易俊傑身邊的是一名尖腮學子,叫展成濟。眼神郁郁,月考三十名。差點就要掉入乙班。

賈環對面的是一名文弱士子,白臉,叫做都弘,永清縣人,話不多。易俊傑對面的則是位壯實、皮膚黝黑的學子。名叫秦弘圖,薊州山區獵戶出身。月考甲班第七名。很內秀的一個人。

正好幾名內舍的學子吃完,笑著招呼一聲離開。眾人在亭子裏說話也沒什麽顧忌。易俊傑在書院裏待了3年的時間,給眾人說起書院裏“名人”的秘聞:

比如:公孫龍,長的帥,氣質好,但是寡人有疾,思慕美人;喬厚道,人品好,家產殷實,但是家有悍妻。其妻容顏美麗,嫉妒如虎;

去年的院首劉逸劉國山,進學後,去了教授秀才學問的首善書院。前途無量。

首善書院位於京師宣武門附近,腹心地區。由明末的東林黨創辦。書院大門上掛著昔日東林黨黨魁:顧憲成的名句: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首善書院的士子們,時常抨擊時政,在京師內很有名氣和影響力。

但聞道書院裏是不許談朝政。因而,易俊傑點評了幾句,眾人的話題就轉到書院中。像所有的學生談論學校一樣:飯菜難吃、老師嚴厲、對考試成績的沮喪,對前途的擔憂……

賈環微笑的聽著,偶爾插幾句。

正說著話,一個青衫士子快步穿過松林,氣喘籲籲的叉腰笑道:“賈院首,你果然在這裏。駱講郎找你。”

“噢,多謝柳兄前來告知。”賈環起身拱手道謝。來的是內舍弟子柳逸塵。他上月二十八日中午在食堂吃飯時和柳逸塵見過面。

賈環有事,這一頓眾同學請客、祝賀的“飯局”自然就散掉。

在路口和柳逸塵、易俊傑等同學道別,賈環獨自前往西廂駱講郎的住處,心裏琢磨著駱講郎找他什麽事。他的《詩經》課程昨天已經學完。

……

……

駱講郎的寢舍在西廂中段。賈環敲門進去,駱講郎正在堆滿文卷的書桌處批改文章。

這間講郎寢舍面積寬敞,約有七八十平米。床鋪、書桌、書櫥、衣櫃、窗邊的桌幾依次而列。洗漱的用具木桶、木盆等在墻角。當真是有些清貧。

駱講郎是一名中年短須的男子,穿著簡樸的玉色生員衫,斜著小眼睛看賈環一眼,從紙堆中抽出一張紙,“將這道題在我這兒做一遍。”

“是,先生。”賈環上前去書桌邊拿起題目,上面寫著詩經的句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向往之。出自詩經·小雅·車轄。這是要他在這裏寫八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