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首西江月

林心遠道歉。賈環笑著道:“林兄太客氣了。在商言商,這有什麽錯?要是我我也會壓價。”

他心裏是真對這位林兄不大滿意。當然,現在是商場交際,他不得不說幾句虛與委蛇的場面話。

孔夫子說:“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白話文是:內心藏著怨恨卻跟別人交朋友,左丘明認為可恥,我也認為可恥。

孔夫子是很耿直的。真論起來,賈環不算是聖人門徒。現代社會的價值觀,更偏向於法家、兵家。特別是職場中,更是注重以結果為導向。

林心遠就是一笑,覺得賈環這人可以繼續交往。他又哪裏知道賈環心裏想什麽?

呂老板微笑道:“既然林老弟和賈小友說開了,我倒是有個提議。賈小友,三國演義在市面常見,你的改編版要大賣,還要用一點手段。你最近可有詩文佳作?要是能擺在這西江月茶樓內供人鑒賞,肯定能促進銷量。林老弟這間西江月茶樓,取得的是唐時李白的詩句: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吳王宮裏人。但終究是少幾分意趣。最好是西江月的詞牌。”

我能填西江月的詞牌?你太高看我了。我是理工科的。

賈環推卻道:“我對詩詞並無研究。”

林心遠也不信賈環8歲就能填出文采出眾的詩詞,笑著打圓場,“呂老板就不要強人所難。賈兄才學過人,但詩詞終究是講天分,論志趣。不是一時間就能寫就。賈兄,日後再有話本出售,可再來茶樓詳談。”

他很相信呂老板的生意眼光。既然呂老板認為賈環的話本不錯,他當然也想跟著賺一筆。

賈環笑道:“一定會的。”他也想為他的生意留條路,是否能成交再就事論事了。

呂老板卻是呵呵一笑,抿了口茶。

他向賈環約詩是有原因的。今年春節時,賈府裏傳出一首精妙的詠雪詩:疇昔月如晝,曉來雲暗天。玉花飛半夜,翠浪舞明年。

據說為賈府的一位少爺所作。賈姓在偌大的京城很多,但姓賈的神童恐怕不會那麽多吧?他心裏起了結交之意。

微微沉吟著,呂老板斟酌著道:“按說寫詩詞是件雅事,我談錢就顯得庸俗了。只是,剛買了賈小友這本三國演義,我這裏就琢磨著怎麽賣得更好。還請賈小友見諒。我願意出二十兩銀子的潤筆費,求賈小友一首詩詞。用來宣揚這本三國話本。當然,賈小友若有顧慮的話,可以使用筆名。”

林心遠微微一怔,看看呂老板,再看看賈環,低頭喝著茶。有點奇怪。呂老板就這麽篤定賈環能作詩?怕是別有隱情吧?他們倆之前可是認識。

呂老板的話說的很客氣,令人聽的很舒服。很有點儒商的派頭。

賈環心裏仔細的權衡利弊,道:“我試試。”

呂老板就笑道:“林老弟還不快讓人文房四寶伺候?”

嚯。你還真敢寫?林心遠壓著心裏的驚訝,叫來侍女,送上筆墨紙硯。

賈環起身,在雅間的翹頭案幾上鋪開白紙,壓好鎮紙,落筆而下,一氣呵成: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

……

賈環剛寫完這首詞牌中的最後一個字,站在案幾旁邊觀看的呂老板動容道:“好詞。真是好詞。賈老弟當真是才思敏捷、文采斐然。”

而另一邊的林心遠完全是震驚的呆住。竟然真填了一首西江月。他根本就不看好賈環的。

其實,在看到“稻花香裏說豐年”這一句時,他就品出來這絕對是一首好詞。

奉上筆墨的美貌侍女驚訝的掩住小口,妙眸看著賈環。她剛才在幫這個小男孩磨墨。沒想到,竟然見證一首足以傳唱的絕妙好辭的誕生。

林家雖然是商賈之家。但累世巨富,已經開始培養家裏的詩書之風。她也粗通詩文。這首詞即便是她來看,也是相當有意趣。

對眾人的反應,賈環笑了笑。他對這樣的效果並不感到意外。這是南宋著名詞人辛棄疾的名篇: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

“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這都是膾炙人口、流傳於世的名句。

至於這首西江月賈環一個理科男怎麽記得?因為,這是入選語文課本的詩詞,他當然印象深刻。

辛棄疾在這個歷史時空中湮滅了。想也是,開豪放派先河詞宗的蘇軾都沒出現,同為豪放派代表詞作家的辛棄疾湮滅也有幾分情理。

賈環落款填上他的筆名:“九悟”,說道:“勞煩呂老板用這個筆名做廣告營銷吧!”

他暫時不想出名。出了名還怎麽轉換身份離開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