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寫詩(下)

賈政拿著手裏幾張詩稿,撚須笑著翻看,看一首點評一首。他手上詩作的順序由上至下:賈迎春、賈蘭、賈惜春、賈探春、林黛玉、賈寶玉。

賈寶玉是最先交卷。

賈環交卷時,賈政正在點評賈蘭的詩,撚須搖著頭道:“蘭哥兒,這一首終究是差了些。”

回到酒桌座位上的賈蘭就垂下頭,很是沮喪。

賈環拿著酒杯喝酒,低度的米酒。眾人都在看賈政,他也不好大吃大嚼。

賈惜春、賈探春的詩一點而過。到黛玉時,賈政笑道:“林姑娘這句猶可,落粉似飛花。很有前朝謝道韞的風骨。”

林黛玉就笑起來,眉尖若蹙,弱柳扶風的較弱美態,別有韻味的小蘿莉,起身謝道:“謝舅舅誇獎!”

此時林黛玉還是賈母的心尖兒。花廳裏的眾人一陣好誇,然後靜待著看向賈政。最後一首詩是賈寶玉的。賈政已經在頻頻的點頭。看樣子足以和甄寶玉的那句詩相比擬。

賈寶玉得意洋洋的雙手吃著酒糟鵪鶉。他對他的這首詩有信心,可以媲美甄寶玉的“千片蘆花雪,落樹代瓊華。”

“嗯,寶玉的這首尚可。”賈政滿意的吟道:“素雪厚三尺,千裏覆瑤台。寫景鋪陳,氣勢開闊。這一句不弱於甄寶玉的那句:千片蘆花雪,落樹代瓊華。”

花廳裏的眾人頓時一陣歡笑,之前仿佛在論黛玉詩時略有點刻意壓制的期待在這一刻爆發,喜慶的情緒湧起來。歡聲笑語和各種恭喜聲充滿在花廳中。

賈母樂的笑呵呵的將賈寶玉重新抱到懷裏來,溺愛地叫道:“我的兒,真不愧是讀了書的人。”

王熙鳳趕忙的接過平兒遞來的手帕,幫賈寶玉擦手,笑道:“老祖宗,林先生都誇寶玉生性聰穎,良才美玉。今兒我算是明白。要是我,一輩子都寫不出這麽一句來。”

王熙鳳的自黑,讓屋裏的喜慶氣氛更加高漲。酒桌後立著的丫鬟、有體面的陪房仆婦們都是一聲哄笑:如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王熙鳳的陪房,來旺媳婦;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

鴛鴦、金釧兒、襲人等大丫鬟也是低聲淺笑:二奶奶的一張利嘴哦!

李紈也笑孜孜的賀喜道:“這也是老祖宗,太太平日裏教導有方。看老祖宗調理出來的人兒,哪個不是聰明?”

賈母笑得合不攏嘴,滿意的對李紈點頭,慈祥的問懷裏賴著的寶玉,“好孫兒,你要什麽東西做彩頭?”

寶玉就起身坐著,殷勤的問身邊的林黛玉,“林妹妹,你要什麽?”

王熙鳳笑道:“看這兩個小的,如今關系好成這樣。哪有前天才吵架的樣子。”

花廳裏的丫鬟、婆子又是一陣哄笑。林黛玉羞惱的去瞪王熙鳳,賈寶玉就幫林黛玉,王熙鳳何等嘴皮子的戰鬥力……賈母、王夫人都笑……

看著一片歡樂的花廳,賈政點點頭,準備起身去外面和清客們喝酒閑聊,拿起身邊素雲手裏賈環寫的詩,打算隨便的點一句,臉色瞬間就愣住。正在喧鬧的花廳裏的丫鬟、主人們留意到賈政的表情,逐漸的安靜下來。

賈蘭小聲問道:“三叔,你寫了什麽?祖父怎麽驚訝成那副模樣?”

賈環好整以暇的喝著溫熱的雞湯,王熙鳳她們鬧的歡鬧,自然沒人關注他。他正在品味賈府的美食。話說他生病期間都沒吃的這麽好。見賈蘭問,微笑著道:“沒寫自掛東南枝。隨便抄了一首前人的詩在上面。”

賈蘭小大人般的點頭,同情的道:“哦。三叔,你抄詩肯定要被祖父訓幾句。但也不是什麽大事。只要說明是別人的詩就行。”心裏琢磨“自掛東南枝”出自那裏。

花廳裏安靜下來,賈寶玉、林黛玉、王熙鳳停止笑鬧都看向賈政和賈環。

王夫人淡淡的笑問道:“老爺,環哥兒的詩寫的不好?”

賈政擺擺手,不是不好,是寫得太好了,遠超甄、賈寶玉、林黛玉三人。

賈政目光炯炯的看向賈環,喝問道:“你這首詩是誰做的?”

賈環起身回話,平靜的道:“父親,這詩是蘇軾的詩。”

“蘇軾是誰?”

賈環一下愣住,不可思議的看著賈政。政老爹,你看玩笑的吧?

你確定你不知道蘇軾?你真的是讀書人?唐詩宋詞,唐詩必說李白,宋詞能繞得過蘇軾?你的書房不是都叫作“夢坡齋”嗎?

“孽畜,我問你,蘇軾是誰?”賈政見賈環呆呆的模樣,氣的暴喝一聲。

人物猥瑣,舉止荒疏的賈環一向不被他所喜。和神采飄逸、秀色奪人的寶玉一比,簡直是烏雞和鳳凰的才差距。

賈政怒喝把邊上伺候的趙姨娘給嚇的身子一抖。手裏拿著的托盤上的茶碗都濺出水來。想要求情,一時間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賈環不知道賈政發哪門子神經,不想吃眼前虧,回答道:“蘇軾是北宋著名詞人、散文家,號東坡居士,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