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秦淮河的血

南京大行宮。

“殺啊,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都拿出咱們老祖宗入關時候的威風來,讓這些狗奴才看看咱們八旗健兒的本色!”

江寧織造文豐癲狂地嚎叫著。

此刻這位正黃旗漢軍,內務府世家出身的江寧織造,正端著一支蘇州產褐貝斯趴在行宮的宮墻上,在他兩旁數百名內務府旗人也同樣趴在宮墻上,甚至裏面還有不少女人,他們全都是蘇州產褐貝斯,依靠著堅固的宮墻,不斷向外射出子彈,而在他們中間子彈的呼嘯也不斷劃過,不時有八旗健兒慘叫著倒下跌落。

而在宮墻外面,大批包著大裹頭的團練洋槍隊,正依靠對面民房和街角墻壁和他們對射。

甚至還有大批普通百姓。

神皇已經下旨,城內逆黨財產悉數賞賜城內百姓和攻城各軍。

有了這道旨意,那城內百姓肯定不會繼續坐視了,而這大行宮和本就在一起的江寧織造府,無疑是一塊最大的肥肉,數以萬計的軍民正在圍攻這座著名的行宮。

不僅僅是這裏。

整個南京城內這樣的巷戰場景隨處可見,炮彈的硝煙在六朝古都的天空彌漫,鮮血在秦淮河流淌,槍聲就像過年時候爆竹聲充斥整個城市,從玄武門到正陽門,從獅子山到駐防城,帶著必死信念的兩萬多八旗男女,與湧入城內的團練綠營甚至普通百姓,展開了堪稱殘酷的巷戰,都熟悉這座城市的雙方,在他們很多人都從小看慣了的街巷間瘋狂殺戮著,他們的鮮血正在這座已經正式確定的大明都城流淌,或者說重新洗滌這座城市。

以血丟掉的,必須同樣以血來奪回!

這是神皇的聖諭。

“大炮!”

驀然間一聲驚恐的尖叫。

正接過自己小兒子裝完子彈的步槍的文豐下意識地擡起頭,對面街道上一門大炮被緩緩推出來。

“開炮!”

他同樣尖叫一聲。

在他不遠處一處剛剛掏出的射口後面,一門老式劈山炮發出怒吼,炮彈呼嘯飛出打在對面,打得那些團練血肉飛濺,但後者卻依舊推著大炮不斷向前,就在這門劈山炮打出第二枚炮彈後,那門仿英國式的十二磅野戰炮也停在了僅僅八十丈外,緊接著對著宮墻噴出了火焰。下一刻文豐就感覺自己身下的宮墻狠狠一抖,同時那炮彈貫穿墻壁,帶著碎磚就像散彈般噴射,那門劈山炮後面幾名炮兵被這些磚頭砸得血肉模糊,而僅僅半分鐘時間,對面那門野戰炮就射出了第二枚炮彈,同樣準確打在宮墻上距離第一枚炮彈不遠處,隨著這枚炮彈貫穿宮墻,一丈多寬的一段宮墻轟然坍塌。

“殺啊!”

“殺韃子!”

……

無數的喊聲響起。

被碎石打傷了腿的文豐,艱難地從塵埃中站起來,看著自己那被壓在墻壁下的兒子,還沒等他完全清醒過來,一個身穿藍色團練號坎的士兵就端著上刺刀的步槍,從剛剛被炮彈轟出的豁口沖進來。

文豐驀然大吼一聲,一把抽出了自己的腰刀……

但刺刀卻紮在他胸前。

他舉著刀嘴裏發出怪異的聲音。

然後那士兵猛得抽出刺刀,文豐一下子栽倒在自己兒子身旁,還沒等他的眼閉上,那沾著自己血的刺刀又紮進他那還沒死透的兒子胸口。

“殺,殺光所有韃虜!”

在他最後的意識裏,是一句亢奮地吼叫。

而就在他咽氣的同時,江寧八旗駐防城,或者說原大明皇城門外,十幾門英式十二磅野戰炮一字排開,呼嘯而出的炮彈不斷轟擊著駐防城的南門,在城墻上江寧將軍德珠布的瘋狂嚎叫聲中,城墻上的幾門火炮同樣在對著城外轟擊。但因為炮手都是些從來不摸這個的老弱,炮彈絕大多數都打偏了,而城外那些英國人訓練出來的團練打得卻很準,盡管相距一裏遠但炮彈卻基本上都打在城門,城門實際上早就爛了,但後面堆著的石頭和泥土還在阻擋炮彈。

“開火,殺了這些狗奴才!”

今年也已經不小的德珠布嚎叫著。

他不遠處一名逃難來的旗籍知府將手中火繩杵進面前大炮點火孔……

驟然間一聲天崩地裂般巨響。

那大炮瞬間化作了一團爆炸的火焰,很顯然裏面的發射藥裝多了,或者也可能持續射擊炮膛已經不堪重負,而那知府和炸膛的大炮一樣在火光中四分五裂,破碎的生鐵塊打得城墻上血肉飛濺,甚至附近兩門大炮都慘遭波及,一塊生鐵碎片呼嘯著打在德珠布旁邊,崩起的碎磚把他的孫子和兒媳婦打得慘叫起來,一些士兵驚慌得尖叫。

“慌什麽,早晚都是死!”

德珠布站在那裏一臉狠厲地喝道。

突然間他腳下一聲巨響。

無數碎石和泥土在他身後向前城內噴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