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一章 捅破窗紙(第2/3頁)

所以李治接到東陽的邀請後,毫不猶豫地答應赴宴,而且非常鄭重其事地備好了重禮,以皇弟的身份提前兩個時辰到了道觀,先與皇姐見過禮之後,才規規矩矩地待在道觀內,盤坐在正殿的道君爺爺金身前打坐,一直到夜幕降臨,酒宴開始才起身。

酒宴雖然無聊,但道觀內的風景卻著實不錯,李治獨自一人閑逛了小半個時辰,將道觀內的風景看了個通透後,這才想起尋找李素。

不知為何,總覺得跟李素相處才有趣,滿堂盛宴,不如與知己共飲濁酒一盞。

正打算回到酒宴上找人,結果剛轉身便見不遠處的竹林邊緩緩走來一群人,幾名宦官打扮的人在前面舉著黃皮燈籠,後面跟著一個碩大的……球狀物體?

李治飛快眨了眨眼,直到那群人走近了才發現,這個球狀物體是他的皇兄,魏王李泰。

竹林小徑,路寬不過尺余,那個碩大的球狀物滾過去已然很勉強了,於是李治急忙避過一邊,待人群走近,李治朝李泰躬身一禮。

“雉奴見過皇兄。”

球狀物停止滾動,站在李治面前打量了他一眼,語氣有些冷。

“原來是雉奴,這麽晚了,你獨自一人在這裏作甚?”

李治笑道:“雉奴不勝酒力,出來透透氣,再說皇姐的道觀風景委實不錯,今夜不虛此行。”

李泰堆滿肥肉的臉上浮上一抹笑意:“確是不虛此行,不過我說的不是風景……雉奴啊,你我兄弟雖然都在長安皇城,但也有多年不曾來往了吧?上次見你還是在宮裏的上元夜宴上,記得數年以前,你還是那個喜歡哭鬧的孩子,動輒便在父皇面前哭著要母後,暴雨時天上打個雷都能把你嚇得一臉慘白,幾年過去,我的雉奴皇弟已長大成人,一表人才了。”

李治笑道:“雉奴年幼不懂事,教皇兄笑話了,現在打雷雉奴已不再害怕,倒是有了些長進。”

李泰哈哈大笑,笑聲裏露出毫不掩飾的嘲諷之意,李治確實不是當年那個毫無心機的小屁孩,聽著李泰的笑聲不太對,臉上的笑容頓時漸漸斂起。

李泰大笑幾聲後,搖著頭嘖嘖有聲:“倒真是長進了,不過……長進得還不夠。”

李治又露出了笑容,不過這次的笑容有些勉強了。

“請教皇兄,雉奴哪裏做得不夠,還請皇兄點撥一二。”

李泰仰頭看著天上一輪上弦明月,沉默半晌,忽然轉移了話題道:“父皇育皇子十七人,真正嫡出的卻只有三人,長兄承乾謀反被貶,此生算是廢了,剩下的嫡子只有你我二人,而東宮儲君之位卻久懸未立,按自古禮制論,按嫡庶長幼論,你覺得父皇會立誰為東宮之主?”

李治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這話可真有些赤裸裸了,絲毫不假掩飾,今夜,今時,此地,面對最有威脅的對手,李泰明刀明槍地將剩下的那層脆弱的虛偽外皮撕開,一番話直指靶心,實在令李治猝不及防。

李治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想不通為何皇兄如此不講究,竟直截了當地將這個誅心的話題擺到了台面上。

見李治錯愕驚詫的模樣,李泰不由冷笑數聲,道:“雉奴,你莫非以為沒人知道你的心思?父皇的嫡子只有你我二人了,我就不信你沒對東宮之位動過心,今日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我不妨老實告訴你,你……沒有資格做我的對手,論學識,論朝中人脈,論禮制,論長幼排序,你樣樣不如我,你拿什麽跟我爭?就憑一個李素?”

李治如遭雷殛,臉色刷地蒼白了。

李泰冷笑道:“覺得很意外嗎?你以為將李素拉攏到身邊幹得神不知鬼不覺?當初我親自登門招攬李素卻被拒絕後,我便有了懷疑,有資格爭奪儲君之位的只有你我二人,李素選擇拒絕我,自然是更看好你,否則他嫌命長了,敢拒絕未來的大唐皇帝?”

挑釁般上下打量了李治一番,李泰笑著搖頭:“可是恕我眼拙,我實在看不出你究竟何德何能,竟被李素看中了,天上打個雷都能被嚇哭的人,到底什麽地方值得李素這種大才之士輔佐?若非你隱藏得夠深,那便是李素眼瞎了,李素聰明一世,倒在最重要的關口栽了個跟頭,可惜可嘆……”

李治一直沉默,這時終於忍不住道:“皇兄可以盡情奚落我,但李素是我朋友,背人論是非,不覺得失了君子風度麽?”

李泰哈哈一笑:“世人皆謂我為大唐名士,沒想到雉奴比我更像君子,算算日子,雉奴你今年應該有……十六歲了吧?”

李治面色漸冷:“那又如何?”

李泰嘆道:“十六歲,不小了,應該能識得失進退,為何不自量力去爭那些你不可能得到的東西?老老實實當你的逍遙王爺不好嗎?我若為帝,你便是我最親的兄弟,從此錦衣玉食,富貴無極,偌大的江山,你僅只在我一人之下安享太平,吟風誦月,舞文弄墨,一生活在夢裏一般,這樣的日子不好嗎?為何偏偏做那些拿腦袋博權位的不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