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戰前交鋒

離城十裏,鼓聲便擂響了,隆隆的鼓聲裏夾雜著人喊馬嘶,還有一陣陣的鐵甲葉片的撞擊摩擦聲,踩著鼓點的節奏,黑壓壓的朝西州城頭一步一步地逼近。

雁翼陣型排列得很整齊,這種陣型大多是防禦陣,大軍往前推進時,左右側翼比中軍更凸出,若敵人趁己方立足未穩而發起奇襲,左右兩邊側翼便會以最快的速度迅速靠近並合攏,敵人便只能面臨被包圍和全殲的命運。

李素對兵事不太在行,但看到敵軍那嚴絲合縫的陣型,整齊的腳步,以及無形中壓得胸口喘不過氣的壓抑氣氛,便覺得自己的心已沉入了深淵。

單只看陣型,便知敵軍的主將不簡單了。

敵軍不簡單,便意味著守城要付出比想象中更大的犧牲,這一次的攻守之戰,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

隨著敵軍離城門越來越近,敵軍中軍和左右側翼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

中軍太遠,只能依稀看到一面金黃色繡著不知名圖騰的旗幟迎風招搖,旗幟下,一名身著暗紅色鎧甲的主將在隊伍中間與左右的將領們高聲談笑,不時揚起鞭子指著城頭,然後大笑數聲。

敵軍的服色很雜,有紅衣,黃衣,甚至還有光著膀子精赤著上身的,相貌輪廓和膚色也明顯有很大的區別,毋庸置疑,這支足有三萬人的大軍確實是西域諸小國的聯軍。

兩翼一直壓著陣型,當鼓聲節奏越來越密集時,兩翼的騎兵漸漸朝中軍縮攏,很快敵軍在行進中開始變換陣型,原本像兩只翅膀伸展開的陣列在鼓聲中分成了三個部分,左右再加中軍並排而行,一架架攻城雲梯也迅速從中軍後方飛快上前,梯子如同隊伍的分隔線,將整支軍隊整齊地分成了十來塊,隨著雲梯在行列中央插入,敵軍的陣列又開始變成了十幾個方方正正的方隊,排在最前列的是木盾,其次是弓箭,然後是雲梯,最後是刀斧和長矛。

僅僅十裏路,敵軍中途便變換了三個陣型,而且每個陣型的變化都非常嚴謹整齊,令人找不出半點漏洞。

李素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幾下,轉過頭再看城頭上的將士們,每個人皆面如土色,神情浮上幾許驚惶與畏懼,李素的心沉得愈發深不見底,正想說點什麽,卻聽到城外轟地一聲,敵軍已停止前進,前排的盾牌整齊地朝地上一頓,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城頭上頓時有十幾名新募的鄉勇雙腿一軟,癱倒在地,被火長狠狠抽了幾記後,才惶惶不安地站起來,城頭將士們臉上的驚懼之色愈濃了。

還未接戰,敵軍僅僅只靠一股氣勢,便將守城將士的士氣打擊得七零八落,不難想象緊接而來的城池攻守,敵軍將會以怎樣的摧枯拉朽之勢輕松攻破城池。

李素此刻甚至有些絕望了,盡管很喪氣,可是殘酷的現實告訴他,此城必破。

“王樁,擂鼓!”李素忽然扭過頭朝王樁大吼道。

王樁哎了一聲,左右手一扯,露出渾身虬結強勁的腱子肉,大步走到城頭東面拐角的一面巨鼓前,掄起鼓槌使勁敲了起來,一時間城頭馬道上的沙粒都在微微震動,鼓聲振奮人心,城頭將士們的臉上終於恢復了幾許人色,緊緊地握緊了弓矛刀劍,沉默地盯著城外那片黑壓壓的敵軍。

“弓箭上前!”蔣權厲喝。

兩排弓手迅速出列搭弓拉弦,透過城頭的箭垛空档,一支支幽黑的利箭冷冷地指住城墻下方的空地。

城外廣袤的沙地上,敵軍前列忽然自動分開一條口子,一名精赤上身,倒拎著長柄彎刀的武將模樣的人策馬而出,在陣前來回巡梭,揚刀指著城墻上的李素嘰哩哇啦大吼了幾句番話後,後方很快被押出來二十多個漢子,漢子們渾身是傷,雙手被反綁,左右的敵軍士兵使勁壓著他們的頭,可他們仍不停的掙紮,掙紅了臉大聲叫罵。

二十多人被押赴到陣前後,膝彎被人狠狠一踹,重重跪倒塵埃中。敵軍前陣為首的那名武將又大吼了幾句,然後使勁一揮手,刀光閃過,二十多顆頭顱紛紛落地,鮮血從無頭的脖頸出噴湧而出,二十多具身軀搖晃幾下後,面朝城墻撲倒塵埃,身子仍在微微抽搐不已。

武將放聲大笑,後面的敵軍將士高揚著刀劍,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士氣一時如長虹貫日。

而城頭上,李素和守軍將士的眼中已充血通紅。

那被砍掉頭顱的二十多人,卻正是騎營派出去的斥候,一共四十余,竟有一半被敵軍的前鋒生擒並斬首了,而且特意當著守城將士的面,下手毫無顧忌。

李素身後不停擂鼓的王樁已勃然大怒,鼓也不敲了,粗紅的脖子青筋暴跳,指著城下嘶聲吼道:“好個狗雜碎!老子今非把你剮零碎了不可!”

說完王樁轉過身從城墻馬道的一只大筐裏順手一抄,一只備戰用的小陶罐被抄進手裏,湊近城墻上架鍋燒火油的大爐子一點,陶罐的引線頓時哧啦一聲開始冒白煙,在敵軍武將滿頭霧水的注視下,王樁掄圓了胳膊,吐氣開聲猛地一聲暴喝,點燃的小陶罐被他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