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三十九章 戰械(第2/2頁)

那重逾數十斤的石彈砸在城頭,砸在戰棚之上,排木紮成的戰棚也僅能支撐一兩記便要散架。

落在城墻之後的石彈,更是一下就能叫防塞裏的屋舍坍塌一大片,人若不幸,挨一記石彈,能直接給砸成肉糊。

僅兩輪石彈過去,城墻之後所置的一架拋石弩就給徹底砸散架!

“城頭危險,少帥還是去後面的望樓指望戰事!”看到左側有一座戰棚給石彈砸塌,數十守卒一下子就死傷慘重,叫鄧禹感覺到排木紮成的戰棚也很不保險。

淮東拋石弩在梢尾墜在重物以為發梢之力,重物恒重,故而在發射時能夠進行校準、調節,接下來會有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的石彈,會直接打在城頭之上。鄧禹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他與奢飛熊實在沒有必要就要站在城頭去賭淮東打來的石彈就一定不會落在他們頭上。

在石彈之間,還夾有陶罐投擲來,恰有一枚落在奢飛熊頭頂的戰棚上。罐碎水泄,有數滴落在王徽的頭盔之上,王徽伸手摸到鼻前一聞,訝然說道:“是水?”

“不好,淮東軍是用水罐進行校準,接下來必然會密集投擲火油罐過來,少帥你不能再留在這裏!”鄧禹便要示意扈衛強行將奢飛熊拖下城頭去。

雖說為了應對淮東的火油罐戰術,城頭準備了一些濕毯跟一堆堆河沙,但防護還是有所不足。他們能看到淮東兵馬發射陶罐是為蠍子弩——淮東蠍子弩比其重型投石弩打得更準,只要校準好射距,要是他們認準奢飛熊在這邊督戰,接下來必有密集的火油罐擲來。

奢飛熊在侍衛的簇擁下,無奈退下城頭。奢飛熊剛走到城下,還沒有爬上城墻之後的望樓,七八十枚的火油罐便往他剛才立足的城頭投來,紛紛碎裂,也有許多火油罐越過城墻砸到內濠兩岸。

看著罐碎流出來的黑色粘稠油液,奢飛熊眉頭微蹙。這種油液,他們也是搞了許久才知道是何物。

淮東軍挖窯悶燒石炭,得悶燒煤之余,還產出黑色的粘稠油液。淮東取之輕者稱之為煤膏,著火難以撲滅不說,燃煙還有毒性,刺激眼嗓。淮東使用大量的悶燃煤,故而煤膏的產量也是極大,使得淮東使用火油罐毫無節制,也成為浙閩軍最為頭痛的問題。

在奢飛熊等上望樓之時,正有十數名淮東弓箭手在刀盾兵的掩護下,往城腳摸來,發射火箭引燃淋灑城頭的油膏,將十數丈寬的城頭燒成火海。

城頭守兵取沙滅火,但淮東軍在壕塹之後不斷擲來火油膏以縱火勢,依舊有數十軍卒不幸給火油沾上,燒傷燒殘,哀嚎一片。從火頭裏燒出的滾滾黑煙,更是將整個城頭都籠罩在裏面,刺激得將卒流淚咳嗽不止,還遮擋住視野,更難躲避那些淩空擲來的石彈、泥丸彈,傷亡越多,難以控制。

奢飛熊心頭在泣血,也只能叫更多的兵卒暫時先撤下城頭,待淮東兵馬壓到城下之時,再上城頭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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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滄海站在特制的高車之上,能一覽無夷地眺望著己陣及守兵城頭的情形。

上遊壩口今日合龍,河水給截斷後,水位就會下降,要想夾河防塞裏的守兵覺察不到,那無疑是癡心妄想。

奢飛熊在夾河防塞之內,能做的選擇有三。

一是出防塞反擊,將淮東軍前陣壕塹防線打崩,杉溪上遊的截河大壩自然就暴露在浙閩軍的攻擊範圍之前。提前將大壩毀掉,夾河防塞自然不會再受上遊懸湖的威脅。只是淮東軍在前陣壕塹之後填有精銳戰卒三萬眾,浙閩軍在夾河防塞內兵力不過兩萬,他們想要出塞打反擊,正遂了淮東所願。

二是嚴防死守,賭淮東築壩所造的懸湖,最終無法對夾河防塞造成太大的沖擊。浙閩軍在橫山南面的夾河防塞是倉促築成,雖然後期一起補強,但主要加強易受淮東軍從陸路直接攻打的南城及兩翼,臨河的塞墻處於淮東軍無法直接攻打的死角、內側,一直是浙閩軍加強城防的盲點,卻恰恰是受水的正面。即使夾河防塞造得固若金湯,能擋水攻,但是杉溪斷流,河床見底,防塞裏的普通將卒都將知道淮東在上遊築壩造懸湖以水沖城之事,整天憂心忡忡,又能如何安心守塞?

奢飛熊能有的第三個選擇,就是趁淮東築壩蓄水之時,果斷放棄夾河防塞撤往橫山、上饒。雖然此舉也會重創浙閩軍的士氣,但至少能保存實力,利用上饒,甚至利用上饒到贛江沿岸漫長的內線,跟淮東糾纏拖延,以待北線形勢變化。

淮東諸人不怕奢飛熊率部出防塞打反攻或死守夾河防塞,就怕奢飛熊見機不對放棄橫山防線,必然要有攻勢將守兵粘在夾河防塞裏,至少也要斬斷奢飛熊的一只胳膊下來,才能為後面的戰事減輕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