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濤海怒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叛逃

搶灘登島的劇烈震動,使秦子檀從昏迷中醒來,痛不欲生。身上濕了一片,在下船時落到水裏,給護衛拿卸下來的門板擡著。他無力地擡起頭來,只知身邊混亂無比,喊殺聲時近時遠,有時候戰陣漸要給穿透之時,又堪堪的抵擋住。

門板傾斜起來,護衛簇擁著他爬坡登山,能看到東面明晃晃的紅艷朝陽如從海中新生。在金山雞東北面的北灘,海水如血,不知道是給朝陽映紅,還是給鮮血染紅。

北灘上,江東左軍的甲卒雖然人數居少,不足千人,但占據絕對的優勢。要不是蘇庭瞻率一部精銳從側翼牽制,搶灘登島的北線主力非要給江東左軍千余兵馬徹徹底底的殺得大敗不可。

北灘海域上的海戰已沒有什麽懸念,江東左軍舟師以三個船陣(一為陳華文所率的海虞鄉營),形成包圍圈。除了搶灘登陸擱淺在灘石上的戰船,其他戰船也看不到有從包圍圈逃出去可能——在江東左軍控制灘頭陣地後,這些戰船差不多都要成為他們的戰利品。

奢飛虎這時候才完全擺脫給追擊的危險,能夠收攏散兵,對北灘的崇城步營組織反擊,以便能使更多的搶灘將卒避開崇城步營的擊殺。

秦子檀剛醒來,還不清楚局勢,但是他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帶上島的糧食能支撐幾天?

奢飛虎根本就沒有想到江東左軍的舟師會時機恰好的在北灘海域攔截,除了將卒隨身所攜帶的少量口糧,其他補給在船上,倉促之間根本就運不上岸。藥物就更不用指望了,除了負傷的武官,受傷的普通士兵能不能挨過去,就要看自己命硬不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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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站在“津海號”的尾艙甲板上,望著北灘的戰場。

奢飛虎搶灘登島,便有棄船之意,遂能不顧地形、礁石近岸。

江東左軍則不行,林縛看到寇兵在北灘已經能形成有力的反擊之後,便傳令周同以建立穩固陣地為主,不得輕率進擊。

大局已定,以傷亡換傷亡的消耗戰就毫無意義,江東左軍也拼不起消耗。

後續以海鰍船撿平易處將更多的兵力以及戰車、高盾、拒馬、鐵荊棘棘等物送上灘頭,對北灘陣地進行加強——至少在大橫島局部戰場上,林縛能抽出絕對優勢的兵力,將殘寇封鎖在金雞山東麓密林裏。只要奢家在短期內組織不了能壓制靖海水營的船隊,就休想順順當當的將這些殘寇接走,林縛倒想看看這三千多人在荒山野島上能捱幾天。

看到大批因搶灘而碰礁損毀的寇船,林縛心痛得很,這些本該是江東左軍可以直接加強靖海水營的繳獲戰利,將這些船渡海拖到西沙島去修理是很困難的,看來要在大橫島再建一座修造船塢才行。讓人心疼的是銀子——不去考慮以後在嵊泗諸島建防線的事,林縛都懷疑這一系烈戰事打下來,他已經破產了。

這時候,陳華文、元錦生、苗碩、梁成翼分乘兩艘船過來跟林縛匯合。

在江東左軍舟師的淩厲攻擊之下,寇兵除了攤灘逃命之外,在海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北灘及淺海裏大量的寇屍給他們的震憾極大。

“恭賀林大人又獲大勝!”元錦生登船來拱手道賀道:“久聞林大人善戰之名,今日才見,果然名不虛傳。”

“寇兵無心戀戰罷了,這仗打得容易。”林縛哂然一笑,說道:“即便有功,也是諸將士奮勇拼來,我算哪門子名不虛傳?”

“寇兵若是在海上與林大人硬碰硬,林大人無非贏得稍微艱難一些罷了,寇兵卻難逃全軍覆滅的命運!”苗碩諂著臉湊過來笑道:“浙東局勢雖壞,林都監使卻是江東的定海神針,說不定浙東局勢還要林都監使去收拾呢!”

“哦!”林縛看了苗碩一眼,他這話的暗示也太明顯了。但是至陳塘驛慘敗後,梁氏實力大弱,鄭國公梁習、長鄉侯梁成沖都被迫交出兵權,使得梁太後在內廷的話語權大弱,要是梁太後在皇上面前推薦自己,這恐怕不能算是好事……

“這退上島的殘寇怕不下三千眾,林大人打算如何處置?”陳華文插言道。

陳家與虞東僅隔著東江,但是內廷的水深,而陳明轍又是崇觀帝親點的天子門生,陳家與虞東的關系就刻意的疏淡。

“還需要陳大人留三天。”林縛說道:“我欲在北灘頭建立營寨,將殘寇封鎖在金雞山東麓的密林裏,北麓營壘需要加強,防止寇兵走小徑搶北麓營壘。接下來就是水磨工夫,金雞山林子的野物,不知道能供這些人吃幾天……”

陳華文也笑了起來。

龍山一敗,使浙東局勢大壞,奢家幾乎已經將叛旗舉過頭頂了,其棄陸走海,壓力都在東南沿海,陳華文昨日承擔的壓力不少。雖說到這時,整個局勢並沒有多大的改觀,但是看到奢家控制的東海寇精銳在江東左軍面前多少有些不堪一擊,令他陡然又恢復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