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濤海怒 第三十七章 困獸

林縛率江東左軍返回崇州即以通匪之嫌屠廣教寺,殺僧寇兩百余眾,在林縛刻意的控制下,消息拖到十九日入夜後才傳到江寧……

奢飛虎在江寧仿佛給困在籠中的野獸,耳目閉塞,還是從官方塘抄才知道廣教寺據點陷落的消息,整個人就像一頭給激怒的困獸,憤恨暴怒。

原先監視奢飛虎在江寧住處的,有三撥人馬,分別是江寧守備軍府,江東按察使司以及南城尉,如今又多了一撥江淮總督府的暗樁。

秦子檀匆忙從外面趕回來,明顯感到外面監視的暗樁又比往日添了許多。他人還沒有走進後院,就已經聽到裏面的狂風驟雨,走廊外台階上還有血跡還沒有清理,他疑惑地看向院子裏的管事。

“一個不開眼的丫鬟,把茶弄潑了,廢了一眼井……”管事嘴上說得輕描淡寫,眉間卻鎖著擔憂,這時候也不敢進屋去勸暴怒近乎失控的小侯爺。

秦子檀輕嘆了一聲,這時候不能給郡司找到借口進院子裏搜查,奢飛虎失手殺了人,只能丟到井裏緊急處置掉。他們還不清楚慈海那邊怎麽就露出破綻,也不清楚少夫人與小姐有沒有及時逃脫,不過希望實在渺茫。

林縛一回崇州就動手,就算及時逃出來,身邊護衛的人勢必不多,又如何能穿過江東左軍的重重封鎖返回江寧來?

對少夫人,小姐來說,也許落在林縛手裏,結果會更好一些。

秦子檀心裏想著,聽著屋子裏又是一陣亂響傳出來,似乎是奢飛虎將桌凳在墻上砸碎。他也有些忤暴怒、失去控制的小侯爺,還是要硬著頭皮去勸小侯爺冷靜下來,不然他們在江寧將什麽事情都做不成。

秦子檀推開門,就一股勁風撲面過來,下意識的閃開頭,一只角凳貼著耳朵砸過來,他身後的護衛躲閃不過,給砸了頭破血流,硬生生的沒敢吭一聲,給其他人扶下去包紮傷口了。

“少侯爺,是我。”秦子檀說道。

奢飛虎雙眼赤紅,布滿血絲,披頭散發,仿佛已經癲狂了,手裏抓著的佩刀已經給他亂砍崩滿缺口,屋裏面目全非。看到秦子檀進來,奢飛虎才稍冷靜,甩手將刀插入墻中,眼睛死死地盯著秦子檀,說道:“你說,怎麽才能將人救出來?”

秦子檀心裏輕嘆,知道奢飛虎已經認定少夫人與小姐落在林縛手裏了。

林縛給江東郡司及總督府的呈文裏也壓根兒就不提少夫人、小姐落在他手裏,仿佛少夫人、小姐已經從人間蒸發了,壓根就不存在似的,想救,但是要怎麽救?

去年秋他們這邊以舒家寨為餌誘殺林縛不成,還是他又率太湖盜襲西沙島,殺千人,斷傅青河一臂,隨後林縛在暨陽城下還以顏色,殺傷數千東海寇。

這次又是大公子率東海寇攻陷崇州城,屠數千人並毀城。林縛一回崇州就屠廣教寺,殺僧眾兩百多人,將奢家在崇州所布的暗樁子一舉拔掉,就是有殺人示威,還以顏色之意。

難道與林縛之間還有緩和,進行私下交易將人贖回來的可能?

比起救人,晉安那邊也許是更加不想讓少夫人、小姐身陷崇州的消息泄漏出去,除非大公子在昌國諸縣積攢起來的戰力能一舉將江東左軍拔除掉,不然就不宜組織第二次對崇州的大規模攻勢。

這時候與其急著救人,更緊要的是摸清林縛及江東左軍的底細。

奢家在崇州多年的精心布置,在林縛率江東左軍回崇州的第一天,就幾乎就給清除幹凈,以致他們拖延了兩天才知道最新消息。這絕非意外事件,就說明林縛在崇州的勢力並不僅僅限於西沙島。這說明林縛在率江東左軍回崇州之前,早就對崇州了若指掌,這暴露出一種極危險的征兆來——之前也許是林縛率江東左軍駐守崇州,以崇州為餉源地,但崇州的民事,政務仍然由文官體系及地方勢力共同掌握,此時卻極可能演變成林縛全面掌握崇州的局面。

看到奢飛虎這樣子,秦子檀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將裏面的利害關系跟他解釋清楚……

“怎麽,難道你也認為人救不出來了?”奢飛虎見秦子檀沉默了許久不吭聲,失去耐心地問道。

“少侯爺,你聽我說,這件事不是那麽簡單……”秦子檀說道。

“不要跟我講什麽小不忍,不要跟講什麽大謀……”奢飛虎驟然狂怒說道,揮袖不讓秦子檀說話,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盯著奢子檀,俄爾又惡狠狠的一拳砸在墻上,肉綻血流,痛苦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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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園原是李卓在江寧的住宅,李卓調往燕京,嶽冷秋與程余謙幾乎同時抵達江寧。嶽冷秋便先一步占了陳園,作為江準總督府在江寧的臨時行轅。

林縛的呈文從崇州傳回來時,嶽冷秋恰好在江寧召集諸郡司協調剿匪諸事,不然還要再拖一天,才知道崇州已經給林縛全面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