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燕雲劫 第二十六章 殘部

得葉濟爾汗賜金箭,那赫雄祁終於能將狂躁的諸將壓制住。帖木兒給抽了六十鐵鞭再給渾身血肉模糊的拖入帳中來,眼神雖還兇惡,嘴巴卻是收住了。他又不是傻子,平時將那赫雄祁祖宗十八輩都操遍了都沒有事,這時候還要不識好歹的跟他對幹,很可能會給那赫雄祁仗著汗王金箭直接將他的腦袋砍了以正軍法。

那赫雄祁也知道不能龜縮不前,一仗不打,那樣對將卒的士氣挫傷太大。但是眼前這支江東左軍是他們破邊南下以來遇到的最狡猾的敵人,輕進浪戰,無疑會讓自己輸得連條遮腚的皮圍子都剩不下來。

那赫雄祁伸手擡了擡壓住額頭的鐵盔,坐在馬背上眺望著遠處的戰場,帖木兒親自率領的騎兵交叉進擊,但不能把海塘西坡地的江東左軍甲卒陣列擾亂,更不要說切割,擊潰了。

雖說江東左軍幾個陣列離海堤還有一裏多地,但是江東左軍所配備的床弩射程就有三四百步,一裏地的樣子,停在海堤外近海域的龐大海船仿佛海面上浮動的小島,策應並掩護岸上步卒的側翼。

那赫雄祁心想,至少要將江東左軍在岸上的甲卒整體往西牽制移動三四裏地,才會有足夠的空間派出更多的騎兵從更多的角度對其陣列進行沖擊。

眼下顯然是做不到這個程度,江東左軍挾兩戰全勝之威,將卒的士氣要好過己方,面對騎兵的穿刺沖突,毫無懼色,一切都顯得訓練有素,最關鍵是江東左軍的裝備要比他們精良得多。

騎弓沖到六十步範圍之內才能對江東左軍形成有效幹擾,但還要射中無甲片遮護的部位才形成殺傷力。沿海塘淤地分列的江東左軍甲卒約一千兩百人左右,那赫目測他們擁有兩百步射殺距離的強力弩就有兩百具之多,在狹窄的作戰面上,就算是用王帳精銳對敵沖鋒,也無法在兩百具強力弩的射殺下保持沖鋒陣形不散,關鍵是接下來一百五十余左右到一百余步左右所形成的兩撥箭雨還要密集兩三倍,這時候再精銳的騎兵都無法抵抗對方步卒整齊有序,裹以飛矛盾車的反沖鋒……

帖木兒悶著一肚子無法宣泄的怨怒回來,臉上給弩箭刮破,左耳給帶去一塊血肉,就剩下半只,他也沒有心思去管,策馬回到那赫雄祁跟前,甕聲說道:“跟烏龜殼似的,老子啃不動!”

“汗王已從降俘那邊證實這支江東左軍確是十月初才募的新卒,在南朝鎮府軍裏還沒有正式的序列,算是鄉兵。”那赫雄祁並不責怪帖木兒無功而返,說道:“江東左軍就擺在你們面前,你們還狂妄得認為我東胡大汗國的鐵騎就天下無敵嗎?”

帖木兒恨得夾緊胯下馬兒,使其吃痛又勒緊韁繩不讓它長嘶奔踢,追擊到津海縣南境已有兩天,他數度親率鋒騎發動沖鋒,損兵折銳數百人,卻始終不能撼動停在岸上的千余江東左軍,更不要提搜集舟船出海追擊那幾艘海船了。

“你領兵去左翼休息,不過要小心渦口,長蘆等寨的晉中殘兵也蠢蠢欲動。”那赫雄祁說道:“江東左軍誘我們來津海,也沒有吃下我們的信心,大概打的是這個心思!”

“這仗打得真是窩囊。”帖木兒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氣,“不如後撤,誘他們到內陸再打……”

“沒有那麽容易,江東左軍的主將比我們想象的要狡猾多了,他誘我們來津海,意在聯絡渦口,長蘆等寨的晉中殘兵,我們明知如此,卻不得不來……”那赫雄祁說道。

“為哪般?”帖木兒問道:“不理會他們還神氣了!”

“由此地西進太行山,才四百裏地,我們要是不理會他們,讓江東左軍聯絡晉中殘兵迂回到太行東麓,會更加麻煩。”那赫雄祁說道:“為此次破邊能大獲成功而歸,你心裏要明白,汗王交給我們的任務不是要報仇雪恨,而是要將江東左軍牽制住,不使其騷擾我軍側翼,更不能壞了汗王大掠燕冀,撼南朝基業的根本大策……”

帖木兒不吭聲,換作三天前,他說不定會一口唾沫啐到那赫雄祁臉上去,這兩天仗雖然打得窩囊之極,腦子卻冷靜下來了,至少那赫雄祁的話能聽得進去。

帖木兒又不是傻子,積軍功升到副都統,都統級別的高級將領,對行軍打仗都有一套,前期的狂躁冷靜下來之後,也能思考一些深層次的東西。

此次破邊的大軍差不多沿太行山東麓南北兩線配置,北線壓制南朝在京畿一帶的主戰力部隊,南線由汗王親自統帥對濟南府發動奪城攻勢,在邢府北部,保定府南部的太行山東麓地區是他們防衛最空虛的側肋,而且攻下濟南府之後,這條線是北撤最重要的一個選擇。要是讓江東左軍竄入太行山,對他們的威脅絕對要比現在大許多。江東左軍的裝備精銳,將卒士氣高昂,訓練有素,進山追擊是顯然不行的,那時說不定要加倍或三四倍的調集兵力將太行山東麓的各個山口封堵起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