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江寧風月 第一百一十七章 茶盜(第2/2頁)

“要不是這樣,我去跟酒家說,讓酒家將酒菜燒好送上船來?”孫敬堂說道。

“不用這麽麻煩。”林縛也不是矯情之人,踩著泥濘水坑朝酒家走去。

酒家是座土墻院子,院子裏西頭的圈棚子裏系著十幾頭騾馬,擠擠挨挨的在石槽裏爭食吃,嘶鳴聲不已,酒家窗戶紙給連日來的雨打破,店家還沒有來得及蒙新紙,可以看見屋裏影影綽綽的人影,客人倒是不少。

林縛他們走進去,加上護衛一共八人,除了顧天橋,其他七人腰間系刀,四名護衛甚至在便衣下還穿了厚甲,他們從門口走進來,自然引起店裏客人的注目。

林縛走進門,站在門口往裏掃了兩眼,這酒家外面看起來破落,廳倒不小,放著七八張桌子,幾支大燭在角落裏點亮著,嗶嗶剝剝的響,有松脂香味傳出來。溜滑得發黑的棗木大酒櫃橫在左手邊,一個削瘦的中年漢子四月天還戴著氈帽,站在酒櫃後,看見林縛他們走進來,沒走出來招呼,只是攤攤手,示意已經沒座位,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想跟別人拼桌都不可能。

“林兄……”

聽著有人喚自己,林縛望過去,卻見柳西林與三名漢子坐在角落裏給廳中間的木柱子擋住,那三名漢子中有兩人林縛也認識,是去年柳西林率領著護送顧悟塵去江寧赴寧的那隊騎兵中的兩名小校。沒想到野人渡能遇到故人,林縛高興地走過去,問道:“你們這是去江寧?”

“對,東陽諸多事情耽擱了,前天收拾停當才動身,就怕給顧大人責罵。”柳西林說道:“你們這是去上林裏?”

“嗯,打算在野人渡停留一夜再上路,沒想到遇到柳兄。”林縛說道。柳西林的調令三月底就簽發了,但是東陽北部的洪澤浦漁戶鹹集,形勢危急,柳西林也無法想抽身就抽身,不過也就拖了二十天,不算什麽大事。林縛問柳西林,“洪澤浦的局勢穩定下來了,漁戶不鬧事了?”

林縛這麽一說,隔壁兩桌的漢子都警惕的擡頭看向林縛,又都很快低下頭去各自吃喝。這些漢子雖然都粗布衣裳,莊稼漢子打扮,要是一兩人還不是特別的引人注意,但是這麽一大堆人,裝束都大體相同,林縛想要不注意也難,東陽府的莊稼漢子什麽時候能夠來酒家大碗吃肉,大碗喝酒了?林縛心裏詫異,心裏想,他們跟洪澤浦的漁戶有什麽關系,還是別的什麽地方的流寇潛過來?

林縛眼神又掃過大廳一遍,這時候再看去,除了柳西林四人外,其他客人都不像普通的歇腳商旅,跟柳西林說道:“我們的船就停在渡口邊,這邊也坐不下我們這麽多人,我看這樣好了,我們買些酒菜回到船上去吃,今日好好的敘一敘舊情……”

“行……”柳西林興奮道。他給調去江寧擔任東城尉,可以說是連升三級,終究對江寧的情勢不熟悉,需要跟林縛好好地請教,雖然也不差這幾天,但是初到江寧能少出些差錯,能在路上遇到無疑是最好。

孫敬堂那邊立時吩咐酒家新買一桌豐盛的酒席送到渡口停靠的“東陽號”上,林縛與柳西林走了出來,這時候才問柳西林:“酒屋裏那些人是什麽來頭,柳兄有無覺察?”

“一席酒吃得很沉默,安安靜靜的,好像籌謀著什麽大事,我跟酒家不經意打聽過,這些人在渡口做買賣,沒半點做買賣的樣子,也不趕著往哪裏去,已經守在這裏三四天了,我們一時也看不出什麽來歷,我們只管吃酒歇腳,也無法理會他們。”柳西林說道:“要是潛過來的流寇,莫非石梁河上有什麽大生意給他們做?”

“茶盜?”孫敬堂下意識地問道,東陽產茶,每年新茶上市時,就有茶盜潛入東陽縣內,事實上很多茶盜都是入不敷出的茶農所扮,往年東陽府四月之後境內的流寇也要較平時多許多。

“這位是西河會的孫敬堂掌櫃。”林縛給柳西林介紹孫敬堂,他說道:“除了新茶外,倒不是沒有別的誘惑——秦西伯祖籍鐘離(今鳳陽),秦西伯卸任之後多半會走石梁河、洪澤浦回鐘離光宗耀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