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富相公死了(第2/2頁)

王寧安搖頭,“富相公,你還是沒有想清楚,所以你敗得一點都不冤!利益之爭,哪來的對錯之分啊!”

王寧安站起身,負著手,一邊走,一邊說道:“一個老百姓,一年到頭,收入的錢就那麽多。你們呢,希望他把錢都交了地租,滿足你們的享受。而我呢,還有我背後的這些人,他們希望老百姓能拿錢去買絲綢,買布匹,建房舍,這樣,我們就能賺到更多錢。一個是土地集團,租佃體系,一個是商業集團,市場體系。我們天生就是敵人,把是非對錯放在一邊,所求者,無非是利益而已!”

“因為我們分屬不同陣營,看法自然不同。譬如說,我就希望盡快打敗西夏,打通絲綢之路,這樣大宋的商品就能銷售出去,西夏的市場就會落到我們手裏,富饒的河套平原就能提供豐富的原料……可是在你們看來呢,西夏的土地根本不適合耕種,即便可以耕種,也要面對著遊牧騎兵的不斷襲擾,得不償失,所以您希望能休兵罷戰,盡量維持太平,哪怕給一點歲賜,也是值得的。”

富弼臉很黑,他不喜歡王寧安這種說話方式。

家國天下,江山社稷,聖人道統……竟然都被他說成了利益二字!實在是倒胃口!

但是富弼又不得不承認,拋開一切華麗的裝飾,王寧安說的就是事實!

為什麽保守派反對對外作戰?

道理非常簡單!

要對外作戰,就要增加軍費。軍費從哪裏來?簡言之,變法,無論是青苗法,還是方田均稅法,都是從文官士紳手裏搶錢割肉。

然後拿著他們的錢糧,去開拓土地,結果新占的土地又落到了有功將士,還有新興的工商集團手裏。

他們這些士紳地主,出了錢,什麽好處都沒撈到!

這也就罷了!

凡是此消彼長,隨著工商集團勢力越來越膨脹,他們資助學校,創辦學堂,培養讀書人,宣揚理念,搶奪科舉名額。

這幾次朝廷科舉,以六藝為代表的工商集團,他們的名額越來越多,勢力越來越強。早晚會取代士紳集團的!

不是身在其中,是感覺不到的。

一張口說什麽大局啊,天下啊,蒼生啊,民族啊……這些東西都很容易說,但是真正涉及到了自身利益,讓人付出代價,能不能做到?

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可以,但是有權有勢的人呢?他們有自己的利益啊,能不能犧牲自己的利益,成全更大的利益?這就有難度了。

拿富弼這些保守派,還有背後的士紳集團來說,他們反而認為堅持孔孟之道,堅持士農工商這套體系,是最大的利益所在!

沒有千年朝廷,有千年世家,沒有千年世家,有千年道統!

天大地大皇帝大,全都不如道統大!

“富相公,還是那句話,我們不要爭論什麽對錯,我也不會把你看成一個壞人。但是大宋要想中興,百姓要想過好日子,必須變法。而你們,就是變法的攔路虎,有沒有這次的事情,都是一樣,耆英社必須被摧毀,作為舊黨的旗幟,您老也必須死!哪怕留下千秋罵名,我也在所不惜。”

王寧安冷酷一笑,“您選擇在這裏死,你的家人能保全,你選擇去西域死,你的家人一個也別想跑!”

王寧安沖著富弼拱了拱手。

“言盡於此,富相公,請自便。”

說完,王寧安轉身離去,在背後傳來了富弼瘋狂的罵聲。

“王寧安,你裝什麽蒜!說什麽為了大宋,為了朝廷!你們把大宋的祖宗之法都改變了,你們心裏幾時有大宋?你也配跟老夫侈談蒼生?靈州一戰,死了十萬人不假,可是你們呢?打橫山死了多少人?修直道死了多少人?你們繼續打仗,還要死多少人?你們捫心自問,罪孽遠勝老夫萬倍!你們才是真正該死的人!!!”

王寧安一口氣走出了天牢,在牢門口,他閉上了眼睛,微微停頓。

不管富弼,還是之前的韓琦,他們在歷史上的評價還都算不錯,也是大宋的名臣。只是正如王寧安所說,因為利益不同,富弼在歷史上,也是極力反對王安石變法,他站在了保守派一邊,成了變法的阻力,他就該死!

是好人還是壞人,那是後世的評價。

對於王寧安來說,區分好壞的唯一標準,就是是否支持變法?

聽起來像不像歷史上的王安石,只要支持變法,拗相公就重用,反對就征誅!

當然後人可以有不同的評價,認為拗相公胡來,可試問他胡來尚且推動不了變法,如果講道理,更加不行!

不管怎麽說,富弼死了,作為舊派的旗幟,他倒下了……王寧安沉思了片刻,悶聲道:“去政事堂,該找姓文的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