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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似潮水般從被攻破的城墻缺口處狂湧而入,迅速向縱深及兩翼推進。各道城門連續失守。金軍的鐵鷂子,也就是裝備有鐵甲的騎兵趁勢突入城池。金軍的黑色旗幟高高地插上了汴京的城樓。慘烈的拉鋸戰持續到當日黃昏,宋軍終於徹底喪失抵抗能力,整個汴京被金軍牢牢地控制在了手心裏。

殺紅了眼的金軍將士便欲就勢屠城。幸得其統帥宗翰、宗望還比較有頭腦。他們得知,當城陷之後,汴京城裏至少有三十萬民眾已自發地組織起來,準備與金兵進行巷戰。這數十萬困獸的力量不可小覷。為避免不必要的損失,他們沒有放手縱兵泄憤,從而避免了一場滅絕人寰的大屠殺。饒是如此,民宅巷陌裏遭到的燒殺搶掠、洗劫奸淫之狀,已經是令人觸目驚心,不忍卒睹。

汴京既陷,宗翰、宗望即派人向欽宗趙桓索要降表,且勒令其親赴金營乞降,趙桓謹諾遵從。其後金人又再度威逼趙桓赴青城議事,就此便將其扣在了營中,由金太宗降詔廢為庶人。自建隆元年(960)太祖皇帝趙匡胤陳橋兵變始,歷經九帝一百六十七年的北宋王朝,便這樣淪亡於金邦。往昔的宏圖霸業、昌盛繁華,猶如煙雲過眼、黃粱一夢。國破山河在,幾度夕陽紅,寧不令人慨嘆乎!

南宋文士趙子昂有詩專發此嘆曰:

幽薊煙塵別九重,貴妃湯殿罷晚鐘。中宵扈從無全仗,大駕蒼黃發六龍。妝匣尚留金翡翠,暖池猶浸玉芙蓉。荊榛一閉朝陽路,惟有悲風吹晚松。

攻陷了汴京的金軍欣喜若狂,在營地上架起篝火,殺牛宰羊,暢飲通宵,並逼迫著從汴京掠來的女子們只穿極薄的衣衫,為他們起舞助興。金軍的軍官們看到其中有姿色姣好的女子,便隨意拉去奸淫泄欲,稍有不從者即當場斬首。這是戰爭勝利賦予他們的權力。然而日月輪流轉,人世間不可能有永恒的勝利者。時隔一百單八年後的紹興四年(1134),同樣是在這汴京城下,曾經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大金子民,受到了蒙古人同樣殘暴的蹂躪。這當然是宗翰宗望乃至完顏吳乞買當時不可能預見到的事情。

燕青派出探子打探情況時,欽宗趙桓已被擄往金營,只是金太宗廢黜其皇位的詔書尚在送達金營途中。但京城失陷,皇帝被俘,這就等於大宋已經亡國。

幾路探子帶回來的消息都差不多,這一點看來是確鑿無疑的了。

龔定國說得不錯,皇帝是國家的象征。如今皇帝已淪為金人的階下囚,何人還有回天之力?燕青、楚紅得知這個情況,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他們的心情非常沉重,也非常茫然,對於下一步該做什麽,完全沒了主張。

燕青夜不能寐,踱步於荒坡寒野間,仰望天邊冷月,不禁思念起主公盧俊義。如果盧俊義健在,他會做何主張呢?

燕青由盧俊義想到令他恨之入骨的奸賊童貫,由童貫想到梁山泊的接受招安,又從接受招安想到趙佶。他的腦子裏突然如電光劃過似的一亮。

皇帝被俘了,趙佶不是還在皇宮裏嗎?

趙佶這個太上皇其實並不衰老,若是能將趙佶救出京城,使其在外地登基復位,有何不可?現在雖然京城陷落,但中原兵馬尚存數十萬,只不過是因群龍無首而難以凝聚。若趙佶能重新登基號令天下,我中原大地不願做奴隸的民眾必會擁之於八方,如此宋廷則大可重振旗鼓,與金賊再決雌雄也!

燕青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鼓舞得激動起來,忙折回身去廢墟的房間裏,喚醒了楚紅與她商議。

楚紅性喜冒險,素有敢為天下先的膽氣,聽了燕青的想法,也興奮起來,覺得這是一步非常值得一試的好棋。當下楚紅與燕青認真研究了行動的方案和步驟,便開始去按計劃實施。

他們的計劃說起來很簡單,就是設法混進汴京潛入皇宮,秘密接出趙佶。但是這個行動的危險性極大。這件事的底細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執行這個任務也不能動用人員過多。燕青本想由自己帶幾名精幹的親兵去執行這個任務,但楚紅執意要與燕青同去,燕青只得依了她,另外指定了一名副頭領帶著其余的弟兄在駐地隱蔽待命。

行動的第一步就是要混進汴京。

當時汴京的所有城門都已被金軍接管,進出城門者皆須接受金兵的檢查盤問,甚至搜身。看上去戒備煞是森嚴。然而操作那等龍宮取寶虎口拔牙的勾當,乃是燕青這樣的綠林人物的強項。次日燕青親自帶人偵察,很快便窺出了其中的破綻。

原來把守各城門的金兵並不是一支統一的部隊,而是哪一支部隊打下來的城門,就暫時由哪一支部隊來警戒。參加攻城的金軍部隊番號眾多,相互間的人員並不熟悉。各部往來辦理事務的金兵,憑借著由統帥部配發的腰牌,便可以隨意出入各個城門。結隊而行的金兵,只須為首者出示一枚腰牌,即可全隊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