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又要下猛藥

夜深人靜,一師一徒就這麽借著月色,緩步走在觀瀾蜿蜒俊秀的景致之間。

唐奕忽然覺得新奇,出聲道:“當初建這個園子,美譽無二,被稱之為大宋第一園林。可是,這才幾年,卻是沒人提這園子的秀美了。”

範仲淹點頭,“是啊,不是觀瀾不美了,而是看觀瀾的人心境皆不在意美之上了。心境變了,再美的景致也無人問津了。”

唐奕則道:“老師心境不變,這景致就不算白費。”

範仲淹莞爾一笑,有時候,真是覺得收了唐奕這個弟子,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老夫心境也變了,不似慶歷之時那般鋒芒畢露了。”

範仲淹一提到慶歷,唐奕不由一滯,倒是想起剛剛在河彎,王之先的那番話。

“對了,小子有個關於慶歷新政的問題要問老師。”

範仲淹輕挑眉頭,“什麽問題?”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舊事了,唐奕這個時候問它做甚?

“慶歷黨爭之烈,開國未有,老師在那段時間,可覺得汝南王有何異樣?”

“嗯?”

“怎麽又扯上他了?”

當下,唐奕把王之先說其父王拱辰曾接到“匿報”的事情,與老師細細一說。

範仲淹眉頭鎖得更深,“你是說,王拱辰接到的匿報是趙允讓所為?”

唐奕搖頭,“我也不敢肯定,只是直覺。畢竟前一段時間,司馬君實也接了一份這樣的匿報,手法太像了。”

“而且……”

“而且,我之所以急急地回京,皆因江淮華聯鋪的鋪展出了些岔子,很可能也是汝南王使的手段。”

範仲淹不語,低頭沉思。

“這還真說不準。王、蘇二人且不說,騰子京也有其不甚之處;單是我與你甄姨的事情,老夫並沒有外面傳的那般不堪,發於情止於理,遂顯少有人知曉此事;而杜、富之事,就更加微妙了。”

“夏竦、章得象做的雖過,但陛下也控制的極好,開始之時,危害也只限於朝中重臣與官家知曉。”

“有人能把這些事情都查出來,匯於一紙匿報,這顯然就透著詭異。”

唐奕點頭,“所以,我要問老師,當年汝南王是什麽立場?如果他偏向保守派,那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他做下的!”

範仲淹搖頭苦笑,“哪有那麽簡單!當年,北海郡王趙允弼還沒有入主宗正寺,汝南王獨掌大宗正,身份本就尷尬,是不會出來表態的。”

“況且,現在來看,趙允讓在朝中運作了不止十年,隱藏極深,怎麽可能站到台面上來?”

唐奕一陣失望,心說,這個趙允讓確實是個人物,幾十年竟也沒露出一點馬腳。

“不過……”

範仲淹的一個轉折讓唐奕神情一震!

“不過什麽?”

範仲淹朗然道:“不過,汝南五也不用表明立場,因為他的立場一定是站在守舊一派那邊的!”

“為什麽?”

範仲淹借著月色,又橫了一眼唐奕。

“你之前不是說,老夫的慶歷新政危害最大的就是北方的大士族和地主階級,所以反對之聲也多來自北方士族的官員嗎?”

“嗯。”唐奕點頭應下,等著老師的下文。

“汝南王府的根基皆在北方,你說,他對親政應該是什麽態度?”

“對啊!”

唐奕一拍大腿,事情要是這樣,就明朗多了。

“對什麽對!”範仲淹嗆聲道。“就算有十成十的把握知道是他所為又有什麽用?你還不是和以往一樣,查無實證!”

“抓不到他的馬腳,你就永遠被動!”

“……”

唐奕惡狠狠地一咬下唇,“抓不到馬腳,那就引他露出馬腳。”

範仲淹一頓,以他對唐奕的了解,這小子又要下猛藥了。

“你要做甚?”

唐奕嘿嘿一笑,“老師,跟您商量個事兒唄?”

“什麽事兒?”

範仲淹下意識把身子往後躲了躲。

一般唐奕這個作派,說明這個“猛藥”不一般的“猛”。

“我就是拿不準,讓您老幫我把把關。”

“直接說事兒,別賣關子!”

“那我說了,您可不別激動啊!”

“說!”

“真說了啊?”

“你說不說!?”

……

唐奕長出一口氣,終於下定決心。

“我想……煽動立儲!!!”

“……!”

範仲淹只覺天懸地轉。

這個“猛藥”,比他想像的還要猛一萬倍!

……

趙禎沒兒子的時候,朝裏那些士大夫都盼著趙禎立下國本,哪怕是從皇族過繼。

但是,趙禎現在有兒子了,而且,一下子就是兩個兒子,這事兒就微妙了,誰也不敢張這個口了。

因為,開口就是天大的簍子!

其實說到底,到現在誰也沒捅破,誰也不敢說的主要原因就是:苗貴妃這個兒子來的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