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鬥得過天,鬥不過時間

唐奕聲言,以後觀瀾的飯票可以在山下用,曾鞏再一次眯著眼睛看著唐奕。

他倒不是猜到了唐子浩又有什麽企圖,而是發現一些不同意味的東西。

唐奕一句話,就能把觀瀾那些對外本毫無意義的紙片兒,當錢一樣在回山街市花出去?

他憑什麽說了算?回山街山不是讓他低價轉給將門了嗎?

看來,賈子明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倒唐之役,對唐子浩的傷害似乎並沒有表面上那麽大。

……

“喝酒喝酒!”範純禮繼續大聲的地張羅著,把曾鞏的思緒拉了回來。

唐奕也徹底放下瑣碎,與一眾好友喝酒吃肉,快活了起來。

一場河彎野炊、借月評酒,讓唐奕品味到了久違的安詳,等到眾人東倒西歪地回到書院,已是子夜時分。

面色潮紅地回到小樓,正要入院,卻被山坡上的點點亮光所吸引。

唐奕不禁眉頭一皺,光亮的方向正是幾位師父住處的方向,都這個時辰了,老師還沒睡?

忍不住向山上靠了過去。

走近了一看,果然,範師父、杜師父、尹師父、柳師父的院裏都有燈光。

唐奕隱感不妙,快走了幾步,就見範師父的使女巧靈打著燈籠在夜下急行。

“巧靈!”唐奕叫住她。“出什麽事兒了?”

巧靈先是嚇了一跳,看清是唐奕,方安心地長出了一口氣,轉而怯生生地道:“七公……”

她一提七公,唐奕心裏咯噔一下子,酒一下子就醒了。

“柳師父!”

撒腿就沖到柳永的院前,見幾位老師都在,“柳師父怎麽了?!”

範仲淹一見急跑而來的是他,沒說柳七的事情,反而疑聲問道:“回來了怎麽也不說一聲?”

“有些瑣事就提前回來了,夜裏剛到,就沒去吵您老人家。”

看了眼院中來來回回的仆役、使女,唐奕又問了一次,“柳師父怎麽了?”

範仲淹平靜地看著唐奕,良久方道:“慌什麽?沒什麽大不了的。”

一聽老師說沒事兒,唐奕不禁暗松一口氣。可是,範仲淹下一句卻著實嚇到了唐奕。

“誰都有這麽一天。”

“!!!!”

唐奕感覺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了一般,果然還是沒逃過去嗎?

……

七公這兩年的情況一直不太好,他一生漂泊困苦,身體比之杜師父還多有不如,加之年逾七旬還堅持授業。

今天正好有他的課,老頭兒堅持上完一節大課,又單獨指導了一會兒蘇軾、曾鞏,才回到住處。

陪妓謝玉英見他乏了,就勸他躺下歇歇,可是沒想到,這一躺,就沒起來。

此時,孫郎中正在房中診治,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不知不覺間,唐奕的眼淚就下來了。

柳師父雖然不像範仲淹那般如父,也不像杜師父那般和氣。但幾年相處下來,唐奕也早就把這位話不多,且才華橫溢的老者當成長輩一般看待。

這麽小心,小心再小心,難道還是沒躲過宿命之劫?!

在原來的歷史之中,柳永就是在皇佑五年乍然離世。

……

範仲淹撇了他一眼,“哭甚?!像什麽樣子!?”

唐奕抹了把眼淚,“怪我,柳師父身體欠佳,就不應該讓他繼續授課的。”

範仲淹長嘆一聲,神情也緩了下來,“你不懂的。”

柳永就是靠給儒生們授業傳功的那一點心力撐著,才能到今天,不然……

杜衍不似範仲淹那麽凝重,抿然拍著唐奕的肩膀,“你要有準備,我們這些老家夥兒,早晚都要離你而去,沒什麽大不了的。”

……

唐奕一黯,鼻子更酸。

這是一個他極力在回避的問題,就算他唐奕橫空出世,改變了歷史,但也改變不了生老病死的天道倫常。

就算他改變了生老病死,把尹師父從死亡線上拉回來,把範師父從厄運中掙脫,也改變不了歲月蹉跎,葉落歸塵的自然規律。

幾位老師終還是越來越老,時日無多了。

杜衍道:“等你到我們這個歲數也就明白了,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帶著遺憾離去,耆卿應該是沒有什麽遺憾了。”

“可是。”唐奕淒然道。“你們總要看看我把大宋變成什麽樣子再走啊!”

……

“什麽走不走的!?誰走?問過我孫不奪沒有!?”

突兀的聲音從院中傳來,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唐奕一怔,擡頭就見孫郎中沒好氣地瞪著他走了過來。

“什麽意思?”唐奕回過神來。“柳師父沒事兒!?”

“有事沒事兒,我孫不奪說了算。閻王想領人,也得問我答不答應!”

孫郎中霸氣側漏,又瞪了一眼唐奕:“別動不動就走不走的,有我老孫在,說走就走的?”

唐奕喜道:“那柳師父沒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