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交談

王彥上下打量,看著豫王一身黑衣,心中閃過許多念頭,他向外部散布消息,轉道來新興縣與桂王見面,是為了讓皇帝妥協給他封王,沒想到卻把豫王引了出來。

之前各派可能都不清楚,不確定桂王是否在雲蒼山,但他來新興縣,至少豫王這一夥兒人是信了。

算時間,豫王應該早就知道他來新興縣,他既然相信桂王在雲峰觀,那他應該早早動手,可結果卻是等到陸士逵上山之後才出現,這麽看來,豫王不僅是想殺桂王,而且是想將他一並除掉。

王彥想到這裏,心中不禁溫怒,可蘇觀生與唐王一向都比較識大體,為什麽忽然想殺他呢?這南都未復,殺了他不怕局勢逆轉嗎?

王彥看了看眾人,揮揮手道:“本相讓人備好了吃食,你們先下去享用,本相有話與殿下單獨說說。”

“諾!”陸士逵等人躬身抱拳,退出了大堂。

這時王彥站起身來,不禁冷聲道:“殿下不給本相一個解釋嗎?”

朱聿鍔年青氣盛,他看向王彥,眼中並無悔意,也並不服輸,骨子裏有天潢貴胄的傲氣,“王相身為朝廷重臣,私會藩王,不給孤一個解釋嗎?”

在朱聿鍔的角度,他是為了朱家江山,不落入異姓之手,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王彥見他如此,也不生氣,“殿下這話說的毫無依據。”

“哼!相公來新興縣不就是為了見桂王嗎?”朱聿鍔不屑道:“今天下人心,漸歸陛下,海內人望趨於一統,復興指日可待,王相是國之重臣,此時見桂藩,是要使人心動蕩,禍起蕭墻嗎?王相欲為霍光呼?溫恒呼?曹瞞呼?”

朱聿鍔這就是說他有不臣之心,王彥心中一陣惱怒,明明是他要被伏殺,反道朱聿鍔有理了,仿佛他才是不顧大局,要破壞大好局勢的最黑禍首。

王彥頓時目光犀利起來,“所以,殿下便欲除掉桂藩和本相?這是唐王的意思,還是蘇閣老的意思?”

朱聿鍔聽見王彥提到唐王和蘇觀生,臉上露出一絲慌張之色,看來王彥早就知道他們一派的存在。

如今他被抓了個正著,而且此事確實是他臨時起意,因而一人擔了下來,恨聲說道:“是孤的意思,王兄與閣老只欲除掉桂王,殺你是孤自己的注意。”

王彥聽了,點了點頭,這和他想的差不多,他沉默片刻,又忽然說道:“殿下從一開始便錯了,桂王並不在雲峰觀中!本相也知道你們的目的,除掉桂王是為了讓唐王有機會繼承大統,殺本相是害怕本相威脅大明江山。然本相自山東起兵,轉戰南北,自認為有功於朝廷,未有謀逆之心,不想陛下與殿下皆如此猜忌。”

“桂王不在雲峰觀?”朱聿鍔心頭一震,隨即明白過來,王彥這次改道大概只是想給皇帝施加壓力,並沒有廢立之心,而他只憑猜測就要除掉一位重臣,未免不妥,而且也沒有權利這麽做,但作為皇族的朱聿鍔,他心中自然有一套支持他行為的思想和法則,“君教臣死,臣不死不忠;父教子亡,子不亡不孝,王相乃朱家臣子,既然讓陛下不安,自身不該反省嗎?”

中國制度、思想演進千年,總體而言,君權愈重,而臣權愈弱,自宋亡後,君臣共治的時代,便基本結束。

朱聿鍔的意思,就是王彥不夠自覺,既然讓皇帝和朱家人感到不安,就該自覺點,主動交權,淡出朝堂,但這種想法實則非常荒繆,但凡有能力的朝臣都可能成為皇帝眼中的威脅,若都因此自覺退出朝堂,那朝堂上還剩下什麽人?

這並不是解決君臣之爭的方法,而是該建立君權與臣權的制衡。

王彥聽到這話,卻冷冷道:“殿下之言,本相不敢苟同,我儒門十三經中,《尚書》《易經》《詩經》《周禮》《儀禮》《禮記》《論語》《孝經》《孟子》《爾雅》《春秋左傳》《春秋公羊傳》《春秋穀梁傳》中從未有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言,道是有‘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之說。”

朱聿鍔聽了臉色大變,“孟子之說,以被太祖禁止,王相何敢提及?”

王彥這種思想,對於老朱家而言,無疑是危險的,朱聿鍔從中聽到了威脅之意,王彥仿佛再說,君臣之間各有義務,得相互尊重,關系才能維持,他進了人臣的義務,若皇帝不能進人君的義務,那他便沒有義務繼續忠於朱明。

這種思想到宋代都一直存在,許多思想都被後世斷章取義,就說三綱,宋人真德秀就有解釋,“君為臣綱,君正則臣亦正,人君者,必正身以統其臣。”並非是強調絕對服從,而是強調君主自身要正,對君主也是一種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