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理所當然的豪言

大周景治五年七月二十六日,這對於被北疆大軍兵臨城下包圍攻打了足足數月的大周王都冀京而言,絕對是一個堪比重大喜慶節日般的日子。

因為在這一日,冀州軍這支保衛大周京畿之地的京畿之師,終於在時隔兩年後,得勝凱旋,返回了京師。

當然了,此時返回京師的冀州軍,早已不再是兩年前由八賢王李賢帶離冀京,前往荊州南陽之地威懾三王勢力的冀州軍了,在這長達兩年的光景裏,冀州軍在保家衛國、奮勇殺敵同時,又吸收了大梁軍、各地方官府的城衛兵、白水軍降卒、太平軍降卒等中的精銳士卒,曾經那些冀州軍士卒的老面孔,在那一場又一場殘酷而艱辛的戰事中數以萬計地消亡,取而代之的是從各勢力中吸收的新鮮血液,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恐怕就要數枯羊的牛渚軍與羅慶的原魏虎軍,以及八賢王李賢從江南招募的綠林豪傑。

這些人,被冀州軍的主帥謝安善加運用,調派到了費國軍、馬聃軍、廖立軍三支偏師以及其本人親自統帥的主力師當中。毫不客氣地說,盡管冀州軍連年征戰,盡管期間陣亡了無數熱血男兒,但是這一支精銳軍隊的實力,卻是絲毫不遜色兩年前,更甚至,隱隱有種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勢頭。

這一點,僅看整支冀州軍中那濟濟的人才,便不難窺見一二。甚至於,即便冀州軍一分為四,軍中各部的將領依舊不缺,不可否認,冀州軍已具備了成為一支至少四十年內絕不會衰敗的強軍的潛力。

當然了,前提是冀州軍能夠挨過北疆軍以及漁陽鐵騎這一道難關。別看之前費國、馬聃、廖立三人各自率領著麾下偏師打了不錯的成績,但這並未能挫傷北疆大軍的實力。畢竟至少燕王李茂還未親自出面,那麽,北疆便有其底蘊在。

將那些被稱之為馬背上民族的草原部落徹底摧毀的可怕底蘊!

“喔喔——!!”

“喔喔——!!”

“喔喔——!!”

冀京城頭上,響起了守城兵將們歡天喜地的呼喊,這兩萬余士卒忘乎所以地高舉著手中的武器,發出一聲蓋過一聲的、發自肺腑的呐喊。

就算是南軍陷陣營這支被人戲稱為死氣沉沉的軍隊的將士們,此番亦是忘情地高呼出聲,借此來抒發這數月來守城的艱難。

“終於來了麽……”

南軍三大將之首林震,這位年過三十而立之齡的豪爽漢子,死死握著手中的長槍激動地熱淚盈眶。

這位地位好比是東軍的嚴開的猛將,在這場圍繞著京師的防衛戰中,被一支流矢射中右眼,以至於永遠地失去了一雙眼睛中的其中之一。

可即便如此,當時的林震依舊是面不改色,從容不迫地指揮著麾下南軍士卒抵擋北疆大軍的攻城,仿佛他的右眼上,根本就不曾插著那一支依然還在滴血的箭矢。

似這等猛將,也難怪會受到呂公與謝安的信任與支撐,以原本只是呂家家臣的身份,督率整支南軍。

像這樣一位穩重而堅毅的猛將,竟也會因為援軍的到來而激動地熱淚盈眶麽?

會的,他當然會。要知道在過去那數個月裏,冀京之所以能夠在北疆大軍的猛烈攻勢中死守到底,全賴他南軍士卒浴血奮戰,死死堵在城墻上,不放任何一名企圖攻上城樓的北疆士卒攻上來,已數不清有多少位英勇的南軍兒郎,就算是死,亦死死地釘在城頭上,用那重達數百斤的厚實鎧甲,用那體溫逐漸變得冰涼的身軀,哪怕是在死後,亦不忘為這冀京再添一道鋼鐵壁壘。

“啊,終於來了……”

微吐一口氣,南軍將領衛雲亦附和著說道。這位曾經與羅超一樣被稱為俊美郎的年輕將領,這會兒仿佛憑空老了十歲似的,面色蒼白毫無血色。

“不負我南軍……死傷過半呐!”同為南軍將領的樂俊牽了牽嘴角,勉強露出幾分笑容,但這份笑容,怎麽看都只能算是苦笑。

繼五年前漢函谷關一役後,南軍再次遭到了仿佛腰斬般的噩夢,但是這一回,林震相信,那些犧牲的南軍兒郎們,是心懷著滿腔熱血與希望,慷慨赴死。

南軍,四鎮中唯一裝備了大盾與精鐵鎧甲的軍隊,他們終於成為了友軍迎擊來敵的盾牌,用自己的血肉身軀替友軍抵擋了一波又一波的傷害,而不是像五年前那樣,在友軍盡數崩潰的情況下,無奈而又無助地,被潮水般湧來的叛軍徹底吞沒。

他們這回可以自豪地說,我軍的犧牲,奠定了整場戰役的勝勢!

苦澀的表情自然是免不了的,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名南軍士卒露出仿佛後悔般的神色,因為,他們是大周的盾,為友軍吸收盡可能多的傷害,這正是這支軍隊最初創立時的根本。

而相比南軍的三位將軍,北池侯文欽這位北軍背嵬的上將軍,他的表情顯然要鎮定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