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世態炎涼

——大周景治五年五月七日,廣陵城西南三十裏處,周軍主營——

“這幾日,沒有什麽可稟報的麽?”

在營中帥帳,大周皇族子弟、八賢王李賢俯身用手支撐在帳內那張丈二的行軍沙盤邊,一面死死盯著沙盤上那些個代表著雙方立營情況的木質方塊,一面正色詢問著麾下的部將。

說是部將,其實可堪重任的也不過季竑與關仲、丁邱三人罷了,至於其他像費國、馬聃、李景、蘇信等將領,皆是他臨時從冀州兵調來的,眼下並不在主營內,而在其他位置立營。

雖說以五萬兵的數量如此立營難免有些分散兵力,但也總好過被伍衡一鍋端,畢竟他麾下能阻擋一面的將領還是少。

在八賢王李賢身側,季竑這位大周吏部尚書再次恢復了以往身為李賢謀士的職責,作為參軍輔佐著主公李賢。聽聞此言,季竑從沙盤邊沿拿起一疊紙,沉聲說道,“大致沒有什麽可稟告的要事……不過昨夜伍衡麾下五員上將之一、右軍天將杜芳曾與費國打了一仗,兩軍接觸時辰不過一刻辰,損失兵力不過寥寥百余……”

“右軍天將杜芳?那個據說天賦神力、雙手能揮舞數百斤鐵錘的猛將?——與費國對峙的不是中軍天將趙涉麽?怎麽會與右軍天將杜芳打起來?”李賢聞言疑惑問道。

“是這樣的……”季竑聞言笑了笑,解釋道,“費國將軍昨夜本想去偷襲趙涉,結果途中半路突然撞見杜芳,沒想到此人亦心存相似主意,準備趁機去襲費國將軍營寨,結果兩撥人在路上撞見了,這不就打起來了麽。”

“呵!”李賢聞言也樂了,畢竟兩撥打算偷襲對方的軍隊在夜裏撞在一起,這倒也是頗為巧合的事。

想了想,李賢擔憂地問道,“費國……不曾吃虧吧?”

“殿下太小瞧費國將軍了,費國將軍可是謝大人所器重的大將,豈是善於之輩?——不過那杜芳似乎也不是魯莽之輩,見事與願違,便與費國一樣頗有默契地退兵了,準備再尋找機會。”

“既然是伍衡帳下的大將,想來不是有勇無謀之輩!”李賢點了點頭,自嘲笑道,“話說回來小王確實是過於慎重了……倘若連費國都吃虧,那小王就難以想象伍衡帳下的大將究竟厲害到何等地步了。——對了,馬聃那邊呢?”

“這個……”季竑臉上露出幾許尷尬之色,訕訕說道,“事實上,三日前已經失去馬聃將軍的蹤影,殿下吩咐馬聃將軍守的要道,其實只有一座半成的營寨,一名守兵也無……”

“那個馬聃……”李賢聞言苦笑出聲,雖說他早就知道馬聃是偏愛奇襲、不喜正面交鋒的帶兵將領,但是沒想到馬聃竟會放棄值守的位置。

[看來多半是找到什麽獵物了……]

李賢心下暗暗猜測著。

“報——”

就在此時,忽然帳外匆匆奔入一名士卒,叩地稟報道,“我軍右路偏師馬聃將軍發來捷報!”

“哦?”李賢雙眉一挑,幾步上前接過捷報,拆開細細觀瞧,繼而臉上露出幾分喜色。

“殿下,不知馬聃將軍做了什麽叫殿下這般欣喜?”

只見李賢聞言笑著說道,“季先生方才不是說伍衡帳下的右軍天將杜芳昨晚準備去偷襲費國將軍麽?這不,馬聃將軍瞧準機會,趁虛而入,將其兵營給燒了,並且在得手後不退反進,在太平軍苦苦追尋他蹤跡時,將太平軍後方一座小型糧倉給燒了,前後損兵僅數十人而已……”

“哦哦。”即便是季竑,聞言亦大為動容,驚聲說道,“據在下所知,太平軍儲糧之地在東側六十裏外,如此馬聃將軍亦能得手?”

或許季竑不知,馬聃乃北方人,曾經在北地雁門當過守將,掌騎兵的他為了達到殲滅敵軍的目的,一日趕百裏路程好比家常便飯,而更關鍵的是,馬聃行軍極為隱秘,有時候就連己方的友軍也不知他究竟藏在哪裏,又何況是敵軍?

至於在敵軍眼皮底下來去自如,那正是馬聃被長孫湘雨看重的地方。

不得不說,當年函谷關戰役,那個叛軍主帥不把馬聃提升為偏師主帥而用作一般守關將領,大材小用,簡直就是愚蠢透頂,被謝安攻滅一點都不冤枉。

“費國強攻、馬聃奇襲,謝大人帳下這兩柄利劍,果然是不同凡響!”

盡管早已知曉費國與馬聃本事,季竑亦不禁由衷稱贊。

李賢聞言亦輕笑不已,然而在笑了幾聲後,他又微微嘆了口氣,搖頭喃喃說道,“只不過,似這般小打小鬧,卻無損太平軍兵勢……”

“殿下要擴大戰果麽?”季竑皺了皺眉,低聲勸道,“殿下可要三思呐!——我軍眼下對峙太平軍的伍衡未曾落於下風,皆賴費國與馬聃兩位將軍,以殿下口中所謂的小打小鬧,逐步積累士氣;可若是殿下急於求成,心急要收復廣陵,強行攻城,恐怕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