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兌現的諾言

廣陵,身為大周南方財力最為雄厚、經濟最為發達的城縣之一,這裏在三十年前還是南唐的國土,名為江都,是當時大周南征南唐的東路軍主帥、第一猛將[河內之虎]東國公梁丘亙,在半個月內所攻下的多達十七座城池中的最後一座。

這份赫赫戰功,至今猶為世人所津津樂道,就連梁丘舞提起此事時,亦對祖父梁丘公充滿崇敬,要知道那十七座城池可不是尋常的小鎮小縣,那可都是郡府級的城池,可梁丘公呢,自徐州白馬湖畔當時大周與南唐的交界處起兵,勢如破竹,一路打到長江沿岸的廣陵,簡直就是一日克一城,可想而知東軍神武營的勇猛。

有時候謝安實在想不通,那位在府上因為嘴饞背著孫女偷偷吃酒、被抓到後又一臉無辜表情的老爺子,竟然會是江南人最畏懼的數位大周虎將之一,只能說,歲月無情催人老,就連梁丘公這等豪傑,亦無法逃過無情歲月的摧殘。

啊,梁丘公確實是一位世間豪傑無疑,可讓謝安感到驚愕的是,他竟然多次在廣陵城內的酒館聽說書先生說唱當年梁丘公的彪悍功勛,這實在令他有些匪夷所思。

那時,謝安還未遭遇到廣陵刺客的暗殺,而小丫頭王馨也還未認謝安為幹哥哥,二人的關系還只是調戲者與被調戲者,上午調戲完小丫頭,下午謝安就領著苟貢、蕭離等人到酒館、茶樓聽說書,畢竟這是這個時代最容易獲取情報的途徑,盡管這些情報大多比較誇張。

不得不說,當時的謝安的確很納悶,後來他才明白,原來,當初梁丘公在半月內從徐州一路打到廣陵後,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的南唐立即在江面上布下了重兵,非但封鎖了整個江域,更增調了六萬兵屯紮在江對岸的金陵。

而不妙的是,梁丘公所率領的東軍將士都是出身北方的騎兵,不擅長水戰,因此,梁丘公與東軍便在廣陵城外屯紮了下來,直到大周南征軍西路主帥呂公在荊州打開局面,由大周前皇帝李暨親自率領的南征軍主力亦攻克長江中遊,將南唐逼入了三面受敵的窘迫局面,不得不從金陵抽調軍隊,才使得梁丘公渡江一舉將金陵這座堪稱長江下遊橋頭堡的重城攻克。

雖說用一句話便能概括,但是梁丘公卻在廣陵居住了長達一年半的時間,據說至今城外還留有著當年東軍所設的軍營,盡管眼下早已廢棄荒蕪。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廣陵城的百姓並不畏懼東軍、乃至大周兵馬,畢竟梁丘公自攻克此城對他們秋毫無犯,哪怕城內百姓起初心中驚懼,可一年下來,也就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事實上,大周覆滅南唐的三路南征軍隊,當時都未作出過什麽屠殺的殘暴舉動,逼死了南唐皇帝劉生,在虎林改了國號為[弘武],大周前皇帝李暨便心滿意足地返回了冀京,大周軍隊戳屠江南軍民的殘暴事跡,發生在太平軍揭竿起義之後。

據賢內助長孫湘雨告訴謝安,大周前皇帝李暨那時剛剛北伐外戎凱旋而歸,在冀京朝中百官的吹捧下正處於沾沾自喜的階段,自視為超過歷代先皇,甚至還因此叫禮部在冀京城內辦了一場盛世空前的慶典。

慶典中,禮部官員手捧賀詞贊頌李暨乃英明神武的明君,非但擴張了大周版圖,更將整個國家治理地井井有條,結果禮官剛說到[國泰民安、四海升平]這兩個詞,太平軍反叛攻下金陵的消息就傳到了李暨耳中,這無疑是狠狠甩給李暨一巴掌。

當時李暨連準備了數月的慶典也不顧了,二話不說,尚穿著祭祀用的黑色龍袍便直接帶著冀京四鎮出城,南下平叛。

這還不算,更叫李暨感到震怒的是,他竟然在金陵城被堵了數月有余,一怒之下,他便叫南軍屠殺了守城協助太平軍的南唐舊臣公羊沛一門老小數百人,然後在愕然聽聞東軍日後的繼承者、東國公之二子梁丘敬暴斃於蕪湖,暴怒之下的李暨當即下令屠城,使得當時人口在十萬左右的大城金陵十室九空,哀鴻遍野。

東鎮侯梁丘敬,當時年紀弱冠,但已展現出絲毫不遜色父親梁丘公與其兄梁丘恭的勇武,李暨本來還指望著他像其父梁丘公一樣輔佐未來的大周皇位繼承人,當時李暨那個痛心,畢竟以他跟梁丘公的交情,梁丘敬無疑是他侄兒一樣的存在,結果倒好,一場原本不足稱道的叛亂,竟然叫大周朝廷損失了這樣一位前程似錦的虎將。

盡管在丞相胤公與梁丘公的勸說下,李暨終於下令停止了屠殺江南百姓的殘暴舉動,可他並未解氣,只不過是將矛頭轉移到了太平軍余孽身上罷了,他命令長江以南各地官府大肆搜捕太平軍余孽,寧可殺過一千,亦不放過一個,使得不計其數的無辜人員慘死在這場長達數年的浩劫中,期間,不乏有官員用無辜百姓冒充太平軍余孽,借此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