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登門(二)(第2/4頁)

見寡居的兒媳默然不語,呂公亦知自己失言,咳嗽一聲,勉強堆起幾聲笑容,岔開話題說道,“且不說這個!——對了,婉兒,老夫不在京中的這些日子,一切可好?”

蘇婉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公公不在京師,由兒媳操持家業,兒媳不敢怠慢……去年歲末,兒媳叫府上下人在阜成街夠得一片門面房,開了一家鋪子,托人從漢中、西蜀等地夠得上好錦緞,叫匠工裁制成衣,售於京師達官貴人,謹慎經營、頗有盈余,錢財進支,皆記錄在賬,兒媳這就取來請公公過目……”

見兒媳蘇婉這就要起身去拿賬簿,呂公連忙喊住了她,苦笑著說道,“你這孩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呂家偌大家業,皆要勞你一人操持……”

蘇婉低頭輕聲說道,“公公說的哪裏話,我乃呂家兒媳,理當如此……”

望著兒媳恭順的模樣,呂公長長嘆了口氣,喃喃說道,“我兒好福氣……我兒好沒福氣……”

盡管呂公的話顯得有些語無倫次,但只要是知道呂家究竟發生怎樣的變故的人,都不難理解呂公這番話的真正含義。

深深打量著兒媳略顯憔悴的面容,呂公心中不覺一酸,好言說道,“好孩子,如今老夫既然已回到冀京,你就好生歇息一番,家中生計,自有老夫來操心……”說到這裏,呂公好似忽然想到了什麽,笑著說道,“對了,進城時老夫聽說了,待明日新皇早朝罷了,小安便要梁丘家、長孫家的那兩個丫頭成婚……那小子終於也要成家立業了!”

“……”蘇婉抿了抿嘴,輕咬嘴唇,低著頭不說話。

見此,呂公愣了愣,古怪說道,“莫非那小子不曾發來請柬?”

“……”蘇婉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繼而默默搖了搖頭。

“那個臭小子!”呂公皺了皺眉,繼而暗自嘆了口氣。

倒不是說呂公氣憤於謝安如此不給面子,相反地,呂公很清楚謝安為何不送請柬到他呂家,原因就在於,在呂公不在冀京、其子呂帆又亡故的情況下,將寡居的蘇婉請去赴喜宴,確實有些不妥,從某種意義上說,謝安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可清楚歸清楚,待望見自己頗為疼愛的乖巧兒媳目露失望之色,呂公心中難免也生謝安的氣。

“無妨!——明日你與老夫一道去,老夫就不信,那小子會將我公、媳二人轟出來!”呂公帶著幾分爽朗的笑意說道,畢竟他很清楚,謝安只是為了避免尷尬,這才不向他呂家投遞請柬。

“這……恐怕有些不合適……”

“有什麽不合適的!——就這麽辦!”大手一揮,呂公拿定了主意。

事實證明,呂公的來到,叫謝安頗感驚訝與喜悅,連連詢問呂公究竟是何時回到冀京,但是對於呂家兒媳蘇婉,謝安依然顯得還是那般生分,好在那時李壽的妻室、當今的王皇後將蘇婉請到了內宅為賓客女眷專設的宴席。

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呂公叫兒媳一同前往赴喜宴的目的並沒有達到。

此後數日,呂公將擴充南軍士卒的任務交給了呂家時代的家將林震等人,在府上浸心於家計,盡管他不想承認,但是事實上,呂家確實不比以往了,雖說依然還頂著[四鎮]之一這頗為榮耀的名號,但是獨子呂帆戰死沙場、而他呂公又兵敗函谷關,這使得呂家的名聲一落千丈,而更糟糕的是,前天子李暨突然駕崩。

盡管新任皇帝李壽與呂家也算親近,但歸根到底,只是皇帝李壽與謝安交好,而謝安又與呂家有些淵源,僅此而已,總的來說,不比前天子李暨在任時受器重。

為此,堂堂四鎮之一的呂公,難免也要開始為日後家業考慮,畢竟,與他年紀相仿的梁丘公、胤公、孔文等朝中老臣,已漸漸開始淡出朝廷權利中心,眼下朝中的中心人物,乃是以年輕的皇帝李壽、年輕的權貴臣子謝安為首的皇權一黨,以及皇八子、八賢王李賢為首的丞相一派,混跡在一些輕壯君臣左右,盡管呂公僅四旬數逾年,卻也拉不下臉。

在年齡上,呂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作為與梁丘公同時代的豪傑,呂公眼下的處境,不可謂不尷尬。

在計較家業的過程中,呂公很是意外地發現,自己呂家這位兒媳非但賢惠,而且頗善於理財,也難怪,畢竟人家本來就是廣陵富豪蘇家之女,自然精於商賈之事。

可回想起那日兒媳憔悴的面容,呂公卻也不忍心將這般沉重的家業重擔強加於她,畢竟這位兒媳年方二十,正值風華正茂,豈能叫她來回於賬簿、收支之間?

“婉兒,趁著這幾日天色不錯,不若出去散散心?”

多少次,呂公這般勸說著自己這位賢惠的兒媳,畢竟據他所知,自他當初離開冀京之後,蘇婉除了操持家業時偶爾到阜成街附近視察一下呂家名下的商鋪,其余日子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在書房中盤算當日、當月盈利,因此,呂公希望這位乖巧、賢惠的好兒媳能趁此期間好好休息一番,只可惜不管他怎麽勸說,蘇婉依舊還是將自己悶在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