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預料之外

“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在謝安暗自提防的目光下,禦史監右都禦使於賀率先對謝安發難。

“……”不動聲色瞥了一眼太子李煒,大周天子李暨平靜說道,“於愛卿欲奏何事?”

只見那於賀轉過身來望了一眼謝安,拱手沉聲說道,“臣欲彈劾大獄寺少卿謝安謝大人通敵、匿贓、專權、枉法等共計十條罪名!”

此言一出,殿內眾臣一片嘩然。

天子李暨淡淡一笑,說道,“細細奏來!”

“臣遵旨!”拱手大拜一記,禦史監右都禦使於賀轉過身來,目視謝安,口氣如斧鑿刀剁,鏗鏘有力地說道,“臣彈劾謝少卿所犯罪名如下:其一,暗通叛軍,勾結叛國賊子,包庇叛將、唐皓、歐鵬、馬聃等人,目無王法、圖謀不軌!其二,私放叛軍猛將陳驀,坐視此賊子逍遙法外,其心可誅!其三,匿叛軍私藏於長安的金銀庫藏,中飽私囊!其四……”說著,他便將謝安所犯罪行都逐一數落了一遍,其實說實話,這條罪狀中,有大半是添油加醋做湊數用的,但是前幾條,卻是不折不扣。

整個太和殿頓時安靜了下來,無論是天子李暨,還是眾多朝臣,都將目光望向了謝安,其中有關切的、擔憂的、冷笑的、鄙夷的、好看戲的,不一而足。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庭之上的大周天子李暨輕吐一口氣,望著謝安淡淡說道,“謝少卿,你可聽到了?”

總歸謝安當了好幾個月大獄寺少卿,又統帥過超過十萬的大軍,心理素質比起年前紮實了許多,聞言微微一笑,拱拱手,不急不慢地說道,“啟稟陛下,微臣聽到了!”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面色自若的神態,李暨微微一愣,有些驚訝、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幾眼謝安,繼而淡淡說道,“可曾聽得仔細、聽得真切?”

“是,陛下!”

“好!——既然如此,你對此欲何解釋?”

“呵,”謝安淡淡一笑,拱了拱手,輕描淡寫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好一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於賀聞言冷聲一聲,譏諷說道,“謝大人的意思是,是本禦史誣陷你咯?”

話音剛落,便見謝安露出幾分恍然大悟之色,在打量了一眼於賀後,淡笑問道,“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哼!”於賀冷笑一聲,淡淡說道,“禦史監,右都禦使,於賀!”

“原來是於大人……”謝安微笑著拱了拱手,繼而面色一正,沉聲對李暨奏道,“陛下,您方才也聽到了,這位於大人自己就認罪了!——微臣彈劾禦史監右都禦使於賀,誣陷同僚、黨同伐異,圖謀不軌,其心歹毒、天人公憤!”

“你!”於賀面色一滯,勃然大怒,怒聲斥道,“謝安,你這才叫血口噴人!”

“有麽?”冷冷瞥了一眼於賀,謝安臉上露出幾分嘲諷,淡淡說道,“方才下官只是針對陛下的問話做出了回答,而於大人卻覺得,下官認為於大人誣陷下官……下官倒是想聽聽,於大人為何會那般猜想呢?——莫非,下官那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恰恰是一語中的,叫於大人心中惶恐,不打自招?”

於賀聞言面色更怒,厲聲斥道,“謝大人這是胡攪蠻纏!”

而謝安卻是不怒反笑,帶著幾分奚落、幾分譏笑,說道,“哎呀,於大人惱羞成怒了呢!——真相大白了!”

“你!——強詞奪理,有辱斯文!”於賀氣地面色漲紅,恨恨地瞪著謝安。

謝安聞言笑了笑,故意裝出一臉懊悔的樣子,搖頭說道,“哎呀,一不留神,於大人又數落了下官一條罪狀呢,看來下官不能再與於大人說話了,否則,今日午朝過後,下官恐怕就是我大周有史以來最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了!”

聽著謝安那調侃的語氣,殿內眾朝臣忍俊不禁,就連天子李暨眼中亦浮現出幾分笑意。

漂亮!

在胤公身後,長孫湘雨心中暗暗稱贊一句。

她太了解謝安了,她很清楚,謝安精於詭辯中的[歸謬論],簡單地說,就是從對方的話中找到某個漏洞或者是錯誤,故意將其誇大,使得對方整句話失去真實性,從而全盤否決。

就如眼下,謝安幾句話就把握了主導權,故意將於賀曲解是胡亂給他定罪,如此一來,於賀所提出的那十條罪狀真實性,也就讓人感覺值得推敲一番了。

說到底,歸謬論是一種心理暗示的手段,也是詭辯中最常用到的、也最容易推翻對手言論的技巧。

“好!好!”在眾目睽睽之下,於賀氣地滿臉漲紅,怒氣沖沖地盯著,咬牙說道,“既然謝少卿這般巧言狡辯,那本官就來問你,若不是謝少卿與叛軍私通,何以要包庇張棟、歐鵬、唐皓、馬聃等叛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