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人心(二)(第2/3頁)

儒士聞言默默嘆了口氣,正色說道,“天有其律,諸事皆有緣法,日月潛息、四時更替、幽冥之間,萬物已循因緣,是謂天道……朝代更替亦遵其理。況一飲一啄,豈莫非前定乎?”

“少給我扯什麽宿命!”賈詡似乎顯得有些激動,望著那儒士激憤說道,“難道我賈家一門一百三十六口人,合該做此亂世之犧牲乎?”

儒士默然不語,然後待賈詡情緒稍稍平復一些後,他又忽然問道,“文和,你曾經對我言道,亂天下者,其罪在天子、百官也!呵,今日我且問你,孰人其罪更甚耶?”

賈詡聽罷一愣,事到如今,他豈會不知眼前這人是在說服自己,尤其是那句[孰人其罪更甚耶],叫賈詡有些難以抉擇,其實他也清楚,天下之所以落到如此地步,無非是因為朝中宵小逆臣當道,但是要知道,如果他回答[不在天子、乃在百官],那麽就意味著自己再沒有痛恨大漢正統的理由,因此,他沉默了。

正如賈詡所想的那樣,儒士輕嘆一口氣,幽幽說道,“君權為神所授,故稱帝王為天子,然天子亦不過凡人,耳聞不過百尺、目視難及京畿,況千裏之外乎?況萬疆國土乎?其耳聞、其所見,皆來自於百官秉承,是故,古人有言,天子愚昧然百官賢明,則天下依舊天下,山河依舊山河;倘若天子賢明,然朝中小人當道,即便是堯、舜、禹、湯,亦難有絲毫作為,文和意下如何?”

那句句在理的話語,即便是賈詡心中不願承認,也只得點了點頭。

“兄所言極是……”

儒士詭秘一笑,忽然意有所指地說道,“只不過文和啊,何以朝中小人當道呢?”

賈詡撇嘴冷笑一聲,下意識說道,“不外乎天下士子自詡潔身自好,不願應詔為天子……”正說著,他好似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改口,說道,“不外乎天子愚昧不識奸邪,錯信小人罷了!”說罷,他有些心虛地望了一眼那儒士。

只見那儒士微微一笑,戲謔說道,“是極!天下士子受儒學中庸理念所熏陶,寧可揚名於野,粗衣素食,亦不願應詔入朝,恐傷名德,致使天子周身無人可用,文和啊,你說是與不是?”

賈詡露出幾分訕訕之色,勉強地應了一聲。

有些意外,在陳驀面前自若從容,幾番噎得他難以還嘴的賈詡,如今面對著這位儒士卻似乎有些力不從心。

“其實啊,朝中又豈會一名賢良也無?只不過是似文和獨力難支罷了,此等情況下,即便是你賈文和,胸有萬般算計,恐怕也難有甚作為……”說著,那位儒士詭秘地一笑。

而這時的賈詡見自己從始至終都被好友壓制著,心中本來就有些不渝,聞言更是無名火起,下意識辯道,“那可不見得!”然而剛說完,他忽然意識到了幾分不妙。

果然,正如賈詡所想的那樣,那位儒士深深望了一眼他,輕笑說道,“當真?”

望著對方眼中的笑意,賈詡心中暗惱,卻又不好反口食言,只好含糊應了一聲,隨即有些不渝地說道,“說了這麽多,無非是要詡去輔助那劉協,是也不是?”

那位儒士輕笑著搖了搖頭,回過身來,指了指賈詡手中的手中那塊被白色手絹所包著的肉脯,輕笑說道,“至於此事,文和不是早就做出回覆了麽?”

話音剛落,就見賈詡面色微變,錯愕地望著手中那塊被白色手絹所包著的肉脯,搖了搖頭,苦笑說道,“一時不察,又中兄之算計!”

“呵呵呵,”那位儒士輕笑兩聲,溫溫說道,“就當是被騙了,如何?”

望著對方眼中的笑意,賈詡氣樂了,沒好氣說道,“兄說地甚是輕松,豈不知這一騙,乃詡半生歲月!”

儒士微微一笑,拍了拍賈詡肩膀,輕聲說道,“其實此事文和心中早有定奪,只不過你習慣退縮,若無人逼迫於你,你又豈肯輕易展示才華……”說著,他頓了頓,正色說道,“大漢氣運未滅,不該就此斷絕,我不便出面,能仰仗的,便只有你了,文和!”

望著儒士眼中的信任,賈詡哭笑不得,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點點頭,沒好氣說道,“罷罷罷,就當被兄所騙!”說罷,他忽然想起一事,皺眉說道,“只是那陳驀……”

“奮威將軍陳驀麽?”

“啊,此人武藝高強,不下呂奉先,尤其擅長於刺殺,如今他又復歸黃巾,前來刺殺陛下,倘若他一意孤行,即便是詡,恐怕也難以將其降伏……”

“此事文和就不必擔憂了,”那儒士擡起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林中,神秘說道,“天有其律,地有其理,人有其宿命,一飲一啄,乃由天定,豈是那般容易更改?至於那陳驀……自有人叫他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