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殺人阱(第3/11頁)

促使趙彥前往溫縣還有一個理由:許都現在太危險了。這個危險是來自於兩方面,一方面是來自於郭嘉,他對趙彥一直抱有懷疑,只是未捉到把柄;另外一方面的壓力,則來自於一個神秘人。那個神秘人不僅跟蹤他前往禁宮,還在他遭遇危險的時候及時通知陳群。趙彥不知道這人的動機是什麽,是否有善意,但他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在這種情勢之下,趙彥不敢在許都再有什麽大的動作,不如外出溫縣一趟,遠離許都這個是非之地。

趙彥在路上跑了一陣,發現前頭有兩名頭戴鬥笠的騎士。他們前進的速度不快,任憑坐騎一路小跑,身體隨之搖擺,肌肉頗為放松。趙彥注意到這兩匹馬也是軍馬,兩側的搭袋裏還放著弓箭和酒壺,看來是出來踏青的。

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情出來遊玩,可真是兩個悠閑的家夥。趙彥沒理睬他們,加快速度,想從他們側面超過去。當他湊近以後發現,那兩個騎士用絲帛蒙住了自己的臉,看不清面孔。

忽然其中一位騎士喊道:“春光如此美好,先生何不駐足片刻,共酌一觴?”

趙彥哪裏有這種心情,他在馬上略一抱拳,然後快馬一鞭,匆匆離去。那位騎士在馬上笑道:“你看,這些人總是這樣,行色匆匆。”另外一位騎士沉默地點了點頭。

“不過那個人不是趙議郎麽?他這時候離開許都,是去幹嗎呢?”騎士摸了摸下巴,旋即拍了拍頭,“哎呀,我怎麽忘了,我是‘戲志才’啊,這些公事跟咱們沒關系。對吧?劉兄?”

另一位騎士沒理睬他,而是摘下絲帛罩口,環顧四周,胸部起伏。

他們兩個正是偷偷溜出城的郭嘉與劉協。

對於郭嘉在尚書台微服出遊的荒唐提議,劉協最終還是答應了。於是郭嘉借口要向皇帝密奏陳事,把他帶去了自己的私宅。在那裏,他們換上了信使專用的號衣,戴上檐鬥笠,準備了一條絲帛捂住口鼻,還想了兩個化名。

隨侍的冷壽光沒有表達任何反對意見,他的職責是侍候皇帝,而不是對皇帝指手畫腳。郭嘉和劉協在換衣服的時候,他只是恭順地幫天子托著外袍,面無表情。只有當郭嘉說出自己的化名叫做“戲志才”時,這位曾經的同門師弟才微微露出一絲憤恨。

劉協則選擇了“劉平”作為化名。諷刺的是,這個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準備停當之後,兩個人從私宅後院偷偷溜了出去。冷壽光則被留在了宅前,守在空房之外,告訴每一個前來問詢的人陛下和祭酒正在議事,不得靠近。

在許都令的暗中協助之下,他們輕而易舉地弄到了兩匹馬並混出了城。

重回原野,無論是清新的野風、稀疏的枯樹還是遠處的地平線,都讓劉協十分陶醉。他的心情被狹窄的許都壓抑太久了,好似一匹被壓疊得無比密實的宮錦,密到難以喘息。一直到此時,這匹宮錦才被徐徐展開,露出本來顏色。

劉協現在總算明白,為何漢武帝對郊獵樂此不疲。無論誰在皇城那種地方久居,都會有沖出樊籠一任馳騁的沖動。他伸出手來,感受了一番料峭的春風,恨不得立刻催馬挽弓,痛痛快快地發泄一番。但郭嘉在一旁的眼神,讓他立刻冷靜下來。

他現在不是楊平,是大病初愈的劉協。“五禽戲”可以解釋他偶爾展露的武功,但無法解釋他為何突然就變得弓馬嫻熟。一直到現在,郭嘉的動機仍舊不明,他可不能輕易卸下心房露出破綻。

兩個人並駕齊驅跑了一陣,“戲志才”在馬上揚鞭笑道:“劉兄,是否舒暢快意?”“劉平”把浮上心頭的躍動按捺下去,回了一個修飾過的微笑:“古人郊獵之樂,今知之矣。”

出發之前,郭嘉就明確表示,這一天出來玩的是“戲志才”和“劉平”,沒有軍師祭酒也沒有皇帝,不談任何公務,也不提任何朝政。截止到目前,郭嘉都做得不錯,一語未涉曹氏,就連趙彥匆匆離開許都這麽可疑的事,他都未有任何動作。

慢慢地,劉協也放下心來,全身心地投入到這片美景之中。二人信馬由韁,且走且看,一路朝著西北方向走去。郭嘉的騎術不算高明,勉強能保持不跌下來而已,經常會被劉協甩開。

此時積雪未化,踏青還談不上,不過感受到春意初來的小動物倒有不少已經冒出頭來。才一個多時辰,兩個人已經獵到了兩只野兔和一頭狐狸。這還是劉協刻意藏拙的結果,否則戰果更加斐然。

“可惜今年冬日太長,無論是兔子還是狐狸,一身精血都化成了厚毛,以致肉身枯瘦不堪,制筆合適,吃起來便沒什麽口味了。”劉協騎在馬上,看著倒在眼前的灰白野兔,不無惋惜地說。聽到劉協這樣講,郭嘉下馬拎起兔子,湊到鼻子前嗅了嗅味道,然後用舌頭舔了幾下被羽箭射穿的脖頸,擡頭一本正經道:“果然血味發澀,想不到劉兄你倒是此中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