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逐鹿者郭嘉(第2/11頁)

“哪裏,有德祖坐鎮此地,又有誰能瞞得過你。”郭嘉下巴微擡,沖某一個方向勾了勾指頭:“何況又有徐福在此,連王越都無可奈何,遑論別人了。”

楊修道:“呵呵,僥幸而已。倘若曹公子有什麽損傷,我們可是萬劫莫贖啊。”他心中警惕暗生。郭嘉知道徐福的存在,這並不奇怪,但看他剛才的舉止,似乎連徐福的藏身之地都知道,這便有些耐人尋味了。徐福從不公開露面,他藏在何處,連楊修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楊修不免多看了一眼郭嘉。郭嘉繼續踱著步子,閑聊般道:“荀令君說,有徐福這等人才,是國家之福啊。”

楊修面色一僵。徐福布衣出身,是楊彪的私家部曲,即便幕府也無權調遣。郭嘉這一句話,是在試探。如果楊家拒絕賜官,那麽說明他們心裏有鬼;如果楊家接受,那麽徐福就有了官身,多了一重束縛,以後隨時可以被司空府征發至前線。無論怎樣,郭嘉都是贏。

果然這家夥是對我楊家起了疑心啊,楊修暗想。把王越調來許都是他的主意,沒想到只露出這點端倪,就被郭嘉一口死死咬住。

“不瞞奉孝你說,他那個人個性古怪,向來聽調不聽宣。他們這種俠客,多少都有點任俠之氣,”楊修微笑著把話接過去,不露痕跡地打下伏筆,“哪像是伯寧的許都衛訓練有素,如臂使指。”

既然你來逼徐福,那麽我也不妨點出滿寵。滿寵當朝被曹丕訓斥,緊接著就是曹丕被刺,又被卞夫人找麻煩,這個許都令的位子,可謂是風雨飄搖。楊修不動聲色地開出了籌碼,徐福若被授職,許都衛少不得會被整頓一番,他這個軍師祭酒也脫不得幹系。

可當楊修脫口而出時,他看到郭嘉的頭顱歪了歪,唇邊露出一絲輕笑,似乎一早等在那裏。楊修再一思忖,不禁大為懊惱。

中計了,郭嘉的目標,從來不是徐福。他這是借徐福的話題,誘出對滿寵施壓的源頭。截止到目前,滿寵的壓力都是來自於卞夫人母子,他們身份尊貴,無論荀彧還是郭嘉都無法從這裏取得突破。楊修這一句話,等於是自己跳出來承認在這件事上的角色。

好在這時冷壽光的呼喊從裏院傳來,打破了楊修的尷尬。天子夫婦已經探望完了曹丕,準備回駕了。楊修看了一眼郭嘉,急忙召集衛隊,準備迎候——盡管天子如今還駐蹕司空府,但不可草率走動,還是得先被恭送出府,再回鑾入府。

郭嘉也不再說什麽,靠在門廊邊與紅昌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著話,嘰裏咕嚕不似中原語。

劉協、伏壽從裏面走出來,卞夫人緊隨其後。劉協看到了郭嘉,可他不認識這個人,掃了一眼,問楊修:“他是誰?”

“司空府軍師祭酒,潁川郭嘉。”楊修回答。

劉協凜然。郭嘉的厲害,他一直在聽伏壽、楊修等人說,想不到居然在這裏碰到。郭嘉看到劉協望向這邊,連忙跪拜於地。紅昌也有樣學樣地跪下來。

“聽聞陛下小疴已愈,龍體復有天然之盛。臣郭嘉不勝欣喜。”

郭嘉之前見過劉協數面,盡管兩者沒什麽近距離接觸,可楊修可不敢保證郭嘉不會看出什麽破綻。他試圖插嘴,劉協卻擡起手來阻止楊修,對郭嘉說道:“郭祭酒,怎麽你看起來,臉色不大好?”

郭嘉道:“臣天生體弱多病,已服食丹藥,不勞陛下費心。”劉協“哦”了一聲,吩咐宮裏準備些藥物,賜給郭嘉。郭嘉也不客氣,叩頭謝恩。

楊修在一旁偷偷觀察,他忽然在劉協眼中看出一絲自信的光芒,這自信在他剛才入府時還沒有。楊修微微攥住手裏的骰子,想看看這位假皇帝到底想做什麽。

劉協道:“祭酒這官名,源自稷下學宮。到了本朝,五經博士之首乃名之曰博士祭酒。州郡有郡掾祭酒,三輔有京兆祭酒,宮內有東閣祭酒等,都是典訓喻、掌教化的要職。”

誰也沒想到,這位天子居然開始說起官職沿革的事情來,這下子連郭嘉都摸不著頭腦,饒有興趣地看著皇帝侃侃而談。

“司空大人新設的這個軍師祭酒,想來亦是有教諭之意。郭祭酒我說的可對?”

“誠如陛下所言。”

劉協笑起來,他又說道:“孔少府前幾日上奏,建議群儒聚議於都城,重開經塾。剛才我與卞夫人還在說,曹司空的幾位公子,也需要名師指點。荀令君雖有大才,可惜政務纏身,你這位軍師祭酒,可得要多幫幫他呀。”

這一席話說出來,大出伏壽和楊修意外。孔融本來在籍田時已經提出了“聚議”之事,後來被曹丕遇刺給耽擱了。現在劉協重提此事,顯然是有意促成。他於曹丕有救命之恩,又打的是曹氏幾位公子的旗號,卞夫人那裏自然不會反對。